“周特助,总裁已签了你的离职申请,可她好像没察觉到是你要走。”HR的嗓音带着迟疑。
周海阔静静地听着HR的犹豫。
就在昨夜,周海阔在他俩共同住了七年的家中,头一回发现了别的男人的领带。
他本以为自己会像以前那样愤怒地质问苏暖意,为何一次次背叛,践踏他的心。
但他没有,反倒格外平静。
从十四岁起,周海阔就对苏暖意一见倾心,暗恋至今,已有十五年。
这份他曾觉得坚不可摧的爱情,终究也走到了尽头。
那时,周海阔只是默默地拾起领带,丢进了垃圾桶,接着平静地告知苏暖意:“我要辞职。”
苏暖意只是轻蔑地一笑,回应道:“你舍得吗?行,你要辞职,就按流程来。”
周海阔点头,随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。
那晚,他在酒店快速起草了辞职信,发给了HR。
思绪回到现实,HR迟疑地问:“周特助,你真的要离职吗?”
“没错,请尽快安排新特助与我交接。”
周海阔说完,便离开了人事部门。
他刚回到自己的办公桌,就被苏暖意叫进了办公室。
苏暖意低头看着报表,若无其事地吩咐:“帮我把下午的会议推迟到明天,去家里拿我那件新做的蓝色鱼尾裙礼服,我今晚晚宴要穿。”
周海阔下意识地应了,却见苏暖意连看都没看他一眼,挥手让他离开。
她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已批准了周海阔的离职。
周海阔看了她一眼,没再提这事,默默地走了出去。
安排好行程后,他回到苏家,从一堆衣物里准确地找到了她要的礼服。
这些年,他毫无怨言地做了七年这样的琐事。
不管是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,还是处理她家的繁杂家务,包括送她妈妈的孩子上学,帮她弟弟处理赌债,甚至寻找深夜离家出走的侄女……
他就像一个免费的人工客服,谁有麻烦,都会找他。
不过,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。
再忍耐三十天,他就能彻底解脱,和苏暖意以及她那些烦人的亲戚,彻底告别。
周海阔迅速把礼服送回公司后,又迅速换了衣服。
晚上七点,他准时出现在苏暖意的车旁。
在去晚宴的路上,他一直望着窗外。
外面的霓虹灯闪烁,这一刻,确实比苏暖意更能吸引他的目光。
“我给你买了欧米茄海马系列的限量手表,已经让人送回家了。”苏暖意突然说:“别板着脸了,参加晚宴的人不是来看你这张臭脸的。”
周海阔一愣,知道这是她给的台阶,便顺从地说:“知道了。”
见她的表情稍微放松,他补充道:“我最近有点累,今晚最多待到十点,我就会回家。”
苏暖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,似乎听见了,又似乎没听见。
周海阔沉默地转过头,不再说话。晚宴之上,苏暖意将他丢在一旁,独自前去会晤行业前辈。
周海阔乐得自在,站在角落里,却有不安分的人主动找上门来。
“周海阔?你怎么独自站在这儿?不跟着苏总,要是她又像上次那样把你留在宴会上可咋办?”男人放声大笑:“不过,也多亏你脸皮够厚,不然哪能一直缠着苏总不放。”
周海阔陷入一阵沉默。
眼前这男人与苏暖意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关系,他的嫉妒明显带着恶意。
“有跟我讲这话的功夫,你不如想想怎么把别的男人挤下去自己上位。”周海阔说着,朝苏暖意所在的方向望去。
只见苏暖意正端着酒杯,和一位年轻的新男人聊得正欢。
他们笑得畅快,气氛透着暧昧。
这样的场景不知出现过多少回,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。
周海阔抬起手腕,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十点一到,他放下酒杯,远远地看了苏暖意一眼,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。
他等待的时间够长了,是时候离开了。
周海阔走进家门,洗漱完毕,时钟已快要到午夜时分。
苏暖意依旧不见踪影。
周海阔没有发信息询问她去了哪里,而是直接钻进了被窝。
以往,苏暖意若不回家,他便辗转难眠,猜测她此时正与谁在一起,和谁谈笑。
今夜,没有苏暖意相伴,他却意外地睡得很香。
清晨,周海阔还在睡梦中。
突然,一声巨响,卧室门被用力推开,紧接着是尖锐的质问。
“你怎么还在睡觉?我女儿呢?她怎么不在家。”
周海阔一惊,仔细一看,来的竟是苏暖意的母亲。
“你难道不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?她一周能有几晚留在家里?”
他抓起衣服,冷淡地说:“请你先出去,我要换衣服。”
苏母轻蔑地一笑,转身走了。
周海阔心里郁闷,却只能无奈地起床,走向卫生间。
当他从卫生间出来,却看见苏暖意正坐在沙发上。
周海阔只是匆匆看了一眼,便平静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。
苏母则在一旁不停地埋怨。
“你这个男朋友我真是管不了,叫他起床还对我发脾气。一点礼貌都没有,离异家庭的孩子就是没教养。你要是嫁给他……”
“妈!”
苏暖意不耐烦地打断她:“你今天来究竟有什么事?”
苏母脸色一变。
“这不是你舅舅家的孩子要升高中了嘛,你看看能不能走走关系,让他进育成高中?那里的师资可不是其他学校能比的。”
“是吗?”苏暖意随意地应了一句。
周海阔心里却明白了,终于知道苏母今天来的目的了。
果然,苏母迅速地看了他一眼,暗示道:“周海阔他妈不是在育成高中教书吗?”
苏暖意轻轻挑眉,终于反应过来,看向周海阔。
周海阔却淡淡地说:“你也说了,我是离异家庭,早就和我妈没联系了。”
就算他能帮忙,现在也不想掺和了。他对从未有过感谢之意的帮助早已心生厌倦。
苏母眼睛一瞪,理直气壮地说道:“即便离了婚,她依旧是你妈,你开口她岂会不帮你?”
周海阔沉默不语,直接当苏母不存在。
苏暖意见状,也没了耐心:“行了,妈,这事我会去处理。”
苏母虽满心不满,却也只能不情愿地离去。
门刚关上,苏暖意就从对面沙发挪到了周海阔身旁。
一股浓郁的男士香水味扑面而来。
周海阔下意识地攥紧了手,把头转向一边。
而苏暖意似乎毫无察觉,还把头靠在他肩上:“我妈就这样,说话不过脑子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还有,昨晚你为何一个人走了?连个消息都没有,你以前可不是这样。”
周海阔身体一僵,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。
——苏暖意并非不知她母亲有多难应付,只是理所当然地把这难题丢给了他。
而她自己,显然一夜未归,直到第二天才想起家里还有他。
即便他已决定离开,苏暖意的话,还是触动了他。
她何时才会明白,人心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,经不住她这般一次次的伤害。
“人都是会变的,我也不例外。”
周海阔挣脱苏暖意的怀抱,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:“我下午请假,有事找你另一个助理。”
苏暖意皱眉,直直地看着他的背影,许久才移开视线。
下午三点。
周海阔准时来到咖啡馆,发现见识广博的HR已经先到了。
不到半小时,他就谈好了跳槽后的工资待遇等事项。
最后,对方收起协议,意味深长地开玩笑:“你这样跳槽到你女朋友的竞争对手公司,她要是知道了,不会生气吗?”
周海阔拿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停。
生气?或许会吧……
但那时苏暖意的愤怒,已与他无关。
周海阔沉默了,就在这时,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他拿起一看,苏暖意的微信消息清晰地映入眼帘。
“你和博识的人在咖啡店谈什么?”
周海阔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紧接着,苏暖意的消息又传了过来:“听说有人看到你和博识的人坐在一起。”
周海阔恢复冷静,随便编了个借口。
“只是老同学碰面,他刚巧去了博识。”
苏暖意很快回复:“知道了,但以后还是得和竞争对手保持距离,对公司形象不好。”
周海阔这才把手机收好。
公司里的人都清楚他打算离职,只有苏暖意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,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。
她这么想,是因为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。
她坚信,无论他受多少伤害,都不会离开她。
几天后,公司和画廊合作的画展开幕了。
周海阔陪着苏暖意和负责人在画展上逛了许久,结束后,他的目光却被一幅画紧紧吸引。
画本身并不特别,特别之处在于——
画中的地方,正是苏暖意向他表白的地点,大理洱海。周海阔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,苏暖意也随之停了下来。
她的目光扫过画作,心情欢快地挽起他粗壮的胳膊:“怎么啦?你喜欢这幅画呀?要不我帮你买下来?”
周海阔察觉到她压根没认出来。
他只是轻轻一笑:“不用了,没啥可看的。”
可苏暖意执意要买下这幅画,通知画廊把画家叫了过来。
男画家一现身,周海阔明显瞧见苏暖意眼睛放光。
他这才看向对方。
温文尔雅,长相英俊,确实是苏暖意会喜欢的那种类型。
但她忘了,眼前这个男人她曾经追求过,是她厌烦了,才断了联系。
周海阔冷哼一声,看着苏暖意和男画家温和地交谈:“你画的是啥地方呀?我觉着还挺好看的……”
她就这样跟男画家重新聊了起来。
她忘掉了对方是她曾经的“旧爱”,也忘掉了这个地方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。
二十二岁的苏暖意,会为了这场表白精心筹备一个月,在大理洱海向他表达爱意。
三十岁的苏暖意,也会为了别的男人,拿他们的大理洱海当话题,讨好他人。
周海阔的呼吸有些紊乱起来。
突然想起他头一回发现苏暖意出轨时,和好友在酒吧借酒消愁的自己。
那时他以为只要用酒精麻痹自己,心就不会疼了。
但当好友夺过他的酒杯,大声质问他:“苏暖意就是本性难移!你为啥要为了一个花心的女人妥协到这种地步?”
当时他就崩溃了。
还能因为啥?因为舍不得,因为以为苏暖意会回心转意,因为还想和她有未来……
所以才装作啥都不知道,自欺欺人。
但现在,他真的累了。
周海阔突然回过神,看到苏暖意正不满地看着自己。
“你在想啥呢?我叫了你这么多次都没听见吗?”
周海阔茫然地看着她,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的反复纠结。
原来,当爱情消逝,人再回首过去,都会觉得自己很滑稽。
“不好意思,我走神了,咋啦,需要我做啥?”他振作精神问道。
苏暖意递给他车钥匙,目光平静:“我待会有事,你先回去吧。”
她下意识又要编个借口,却见周海阔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钥匙。
“好,那我先走了。”
苏暖意微微愣了一下。
还没等她看着周海阔的身影完全离去,旁边的男画家立刻牵起她的纤细玉手:“苏总,走吧?”
苏暖意的注意力迅速转移,也笑着说:“这么急呀?待会酒可少不了你的……”
周海阔回到家,把第二天开会要用的资料全都准备好,这才去睡觉。
但是第二天快到会议时间了,苏暖意却迟迟没来。
周海阔给苏暖意打电话,电话很快就接通了。
“怎么了?”苏暖意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总裁,您九点有一场会议……”
周海阔还没说完,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男画家的声音。“暖意,你怎么起得这般早?不多睡会儿吗?”
刹那间,电话两头陷入一片静谧。
周海阔止住话语,一时间竟不知怎样接着说。
这或许是他与苏暖意之间那层薄纱快要被揭开的时刻,只要他再追问一句,他们的关系或许就能提前画上句点。
一阵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过后,周海阔平静地开了口。
“苏总,您九点有个会议,要我现在帮您叫车吗?”
“行。”
听到苏暖意的回应后,周海阔赶忙挂断了电话。
他表现得如同一个称职的助理,有条有理地处理着事务。
唯有他那颤抖的双手,暴露了他的紧张。
九点整,苏暖意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。
正当她准备进去时,周海阔轻轻伸出手,礼貌又疏离帮她遮住了脖子上的吻痕。
苏暖意愣了一下,好像想说些什么。
但周海阔只是淡淡地说:“进去吧。”
会议顺利结束后,周海阔带着笔记本电脑回到办公室,准备整理会议记录。
没想到苏暖意随后跟进了他的办公室:“周海阔,今天早上的事……”
周海阔不在意地打断她:“我没多想。”
他看着苏暖意,平静地讲:“但我真的希望,以后别再发生这种事。你是总裁,迟到无妨。但我不同,要是你没按时到会议室,那就是我的失职。”
苏暖意烦躁地拨弄着头发,那吻痕又露了出来。
“你能不能别总只谈工作?”
周海阔一怔,随即淡淡一笑,问道:“那你是想和我谈感情?”
这话让苏暖意无言以对。
周海阔凝视着她的眉眼。
明明那般熟悉,此刻却感觉如此陌生。
他忽然想不起自己是怎样爱上这个女人的。
苏暖意被周海阔冷淡的目光注视着,心中的不安化作愤怒。
“我是来解释的,要是你总这样带刺,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。”
苏暖意冷着脸,转身离开。
她重重地关上门,但这没影响到周海阔,他像平常一样坐下开始工作,两小时后就把会议记录发给了苏暖意。
苏暖意已读,却一直没回复。
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冷战。
苏暖意一周都没回家,决意要周海阔先低头,甚至把本该由另一位秘书完成的工作也指派给了他。
周海阔硬着头皮接下这些工作,终于在一次加班结束后,刚从办公桌前站起来,就因突然的胃痛而失去了意识。
当他再次醒来时,发现自己已在医院。
周海阔动了动手指,惊醒了旁边的苏暖意。
她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,声音有些沙哑:“你醒了?要不要喝水?我给你倒点。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温水。
她还为他忙前忙后,询问护士:“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?”
接下来的两天,苏暖意一直守在他身边。好似他们之间压根儿没发生过那些不开心的事儿,一切都如同刚开始那般美好。
但苏暖意再度在洗手间待了好长一段时间时,周海阔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,听见里面传出苏暖意宠溺又温柔的声响。
“想我没?非得见我?以前咋没见你这么缠人……”
周海阔眼前猛地变得模糊起来。
这些天的所有,终究像海市蜃楼似的,在迷雾散开后消逝了。
苏暖意从未有过改变。
是周海阔被短暂迷惑住了,忘掉了自己早就决定要放手。
当苏暖意挂断电话走出洗手间时,周海阔已然坐回到病床上。
他静静地瞅着苏暖意,好像在等候着什么。
果真,下一秒苏暖意就讲:“你身体差不多好了,我公司那边还有事儿,就先走了。”
周海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:“好的,我晓得。”
他就这样看着苏暖意离开,随后起身,去主治医师那儿办理出院手续。
主治医师翻看片子,眉头猛地皱了起来。
周海阔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。
只听医师说:“周先生,你暂时不能出院。”
“你的胃部有个明显的阴影,我初步怀疑是肿瘤。”
周海阔的思绪仿佛被清空了一样。
他试着开口,却发觉自己突然说不出话来。
主治医生赶忙安抚他:“别太紧张,依据影像资料,阴影边界清晰,很可能是良性的囊肿,我们会进一步检查。”
接着,医生又问:“要是需要手术,你的家人什么时候能到?”
周海阔停顿了一会儿,然后回答:“不用等家人了,直接告诉我结果。”
他的父亲身体不好,他不想让父亲操心。
至于苏暖意,他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。
他即将离开,他的生活与她再无关联。
手术安排在几天后,周海阔又请了半个月的假。
手术当天,苏家别墅里。
苏母耐心地对苏暖意说:“女儿呀,孙家的儿子真的挺好的。家境富有,人长得也帅,你就听妈妈的话,去见他一面,把婚事定下来吧。”
苏暖意不耐烦地看着她母亲。
“我有男朋友。”
苏母轻蔑地说:“你说周海阔?哼,他来自离异家庭,还有个病弱的父亲,嫁给他不是闹着玩吗?”
苏暖意脸色一沉,很不高兴:“妈,别说了。我现在没结婚的打算,就算有,我也只会和周海阔结婚。”
她没了耐心,转身就走。
回到工作岗位,发现周海阔不在办公室,苏暖意直接给他打了电话。
此时在医院,周海阔正遵照医嘱禁食禁水。
他接起苏暖意的电话,听到她不高兴地问:“你不是快康复了吗?怎么又请假了?”
周海阔紧紧握着手机,平静地回答:“医生建议我多住几天,好恢复体力。”
“要是你没事,就早点出院,公司最近很忙,好多事情等着你处理。”苏暖意又讲道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:“没错,我的生日快到啦,你该不会想让我在你病床边过生日吧?”
周海阔这才记起来,半个月后便是苏暖意的生日。
他有些神情恍惚。
要是搁以前,早在苏暖意生日前一个月,他就开始费尽心思琢磨送啥礼物了。
“你想让我陪你过生日不?”周海阔忽然发问。
苏暖意轻轻一笑,满不在乎地说:“你这话不对,就算我说不想你过来,你也肯定会来,是不是?”
这般自信,这般轻视,只因为往昔他对她的爱太过低微。
周海阔嘴角泛起一丝苦涩。
“行吧,那你生日那天早点回家,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生日面。”
权当是最后的晚餐。
苏暖意欣然应允,还小声嘟囔:“怎么又吃生日面?算了,就这么定了。”
周海阔也说道:“那就这么定了。”
手术十分成功,肿瘤被摘除,确定是良性的。
半个月转瞬就过去了,苏暖意生日那天,周海阔出院了。
他回到家,煮了一碗生日面。
他不太擅长做饭,曾经想为苏暖意学做菜,可她说过:“跟我在一起,你还用得着做菜?你是来当我男朋友的,又不是当男保姆的。”
他信了,所以跟她在一起七年,到头来就只会做这碗面条。
夜幕降临,苏暖意却迟迟没回来。
周海阔给她打了电话。
就在这时,门被推开了。
周海阔眼睛一亮,扭头看去。
只见苏暖意一脸惊愕地站在门口。
而她身旁站着个陌生男人,两人手牵着手,显得极为亲密。
周海阔的目光停留在两人紧握的手上。
紧接着,苏暖意赶忙松开那男人的手,惊讶地问:“你怎么在这儿……”
她很快想起之前的约定,不动声色地推开那男人,轻声安抚:“我这儿有点事儿,你先回去。”
男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。
周海阔从头到尾一声不吭,心里却渐渐涌起一股让人窒息的无力感。
他不敢去想,在他住院的日子里,他们家来过多少男人。
有多少男人坐过他的沙发,用过他的东西,甚至睡过他的床。
苏暖意迟疑着走近,伸手想握住他的手:“周海阔,别生气。”
“我都没让他进家门……”
客厅的顶灯映在苏暖意的眼底。
她眼中有担忧,却没有失去他的惧怕。
周海阔直接往后退了一步,躲开了她的手:“算了,就这么着吧。”
他原以为自己够坚强,却控制不住声音变得沙哑:“我今晚睡侧卧,生日面在桌上。”
他径直朝侧卧走去。
苏暖意一怔,转头看到桌上已经凉了的生日面,心里突然感到不安。
侧卧从来没人睡过,周海阔本以为自己会失眠,可实际上,他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。
直到深夜,他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躺在他身边。
他立刻清醒过来。
刚要起身,就被熟悉的味道完全笼罩。苏暖意凑到他耳边,轻声说道:“这回是我不对,往后我不会再带别的男人回咱俩的家了。”
周海阔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。
紧接着又听见苏暖意讲:“我把生日面全吃光了,一点都没剩下。”
周海阔不再挣扎,就任她抱着自己。
他闭上双眼,轻轻地应了一声。
面吃完了,也算是给她过了最后一回生日。
这段感情算是彻底画上句号了。
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,苏暖意似乎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,每天都陪着周海阔上下班。
甚至在这一天,还特意抽出时间陪他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。
苏暖意以前从来都不参加,同学们看到她来了,都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。
酒桌上,有人开玩笑说:“女大总裁苏总,你跟周海阔都在一起七年了,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呀?”
“没错,咱们这一届就剩你们俩这一对了,要是结婚,不得大办几十桌啊。”
苏暖意嘴角挂着笑,说着不知听过多少回的话:“肯定,等时机到了,一定请你们来见证我们的婚礼。”
周海阔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。
门口忽然热闹起来。
周海阔抬头看去,一个举止文雅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。
居然是从不参加高中聚会的班草,也是苏暖意的初恋,慕淮之。
慕淮之笑得很温柔,和记忆里一样:“各位,好久不见。”
周海阔下意识地看向苏暖意。
果然,她紧紧盯着十几年没见的初恋,神情格外认真。
而接下来酒会的氛围,明显变得不一样了。
苏暖意全程只留意慕淮之,连他这个正牌男友都没再说几句话。
刚才说的“见证婚礼”的话,在这一刻成了个笑话。
周海阔平静地吃完了这顿饭。
离开的时候,他们站在酒店门口等司机。
苏暖意看了一眼手机,突然对他说:“要不,你今天先自己回去?我……”
周海阔不想再听她找借口,只是平静地看着她:“你真的要走吗?”
真的要再一次欺骗他吗?
苏暖意一愣,犹豫了一会儿,用力地把他抱进怀里。
但她还是说:“有急事,我也不想这样。下次,下次我一定和你一起回家。”
说完,她松开了怀抱,正好车来了,她急忙忙地上车走了。
留下周海阔一个人站在原地。
他默默地看着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。
没有下次了,这就是最后一次了。
昨晚,苏暖意没回家。
周海阔收拾好行李,连夜搬走了。
他七年积攒的家当,一小时就打包好了,连辆小货车都装不满。
走的时候,他把钥匙留在了门口。
没留下任何东西,就这样关上了门。
第二天,周海阔刚到公司,苏暖意突然告诉他:“我要去法国谈合作,你记得订机票。”
周海阔点头,再次确认:“好的,我去买连座的。”
但苏暖意拒绝了:“不用你,这次我一个人去就行。”
周海阔动作停了一下:“好的。”
苏暖意就这样离开了。她离去之后,连一通电话都未曾拨打。
数日后,下班之际,周海阔方才接到苏暖意的来电。
“你不在家中?”
“嗯,我身处外头。”
苏暖意未询问他在外头做何事,只是吩咐道:“那你给保安打个电话,让他给门外的人开门。”
“谁要进你家?”
从这一时刻起,周海阔不再使用“我们家”。
然而苏暖意并未留意到,反倒得意地讲:“你不是不想睡主卧吗?我让人把家里的东西全换成新的。如此你总该放心了吧。”
周海阔沉默片刻后说道:“苏暖意,没必要这般做……”
因为他早已离开了他们共同的家。
家具能够全部更换,可感情呢?
早已破碎的感情,难道也能换成新的吗?
周海阔深吸一口气,努力保持平静:“知晓了,这事我会去处理的,你把师傅的电话发给我。”
挂断电话后,苏暖意把电话给了他。
周海阔拨打过去,第一句话便是:“不好意思,我们不换了。”
此时身处法国。
苏暖意挂断电话,舒了一口气,转头望向慕淮之。
慕淮之站在埃菲尔铁塔前,冲她微笑,笑得极为灿烂。
苏暖意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。
这时,有个摄影师走过来,说道:“请问你们是情侣吗?你们刚才对视的模样很美,原谅我不由自主拍了张照片。”
苏暖意和慕淮之相互对视一眼,气氛略显暧昧。
苏暖意微笑着问:“请问这张照片能发给我吗?”
摄影师笑道:“当然可以,这是我的荣幸。”
……
恰好,苏暖意从法国归来的这天,正是周海阔离职的这天。
他正与HR签订离职合同,法国那边传来消息,说苏暖意谈成了一个大订单。
苏暖意一挥手,为项目组的人定下了一场庆功宴。
周海阔本不想去,但项目组的人非要拉着他:“你都要走了,还不最后和我们玩一次吗?”
“都共事七年了,你可别说就要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。”
周海阔心里一阵酸楚。
旁边的HR笑着说:“现在时间还早呢,你只要在我下班前回来,离职手续我都能给你办。”
周海阔没办法,只好跟着一同前往。
庆功宴上,负责人上台,打开场地的投影,清了清嗓子:“大家安静,苏总有话要说。”
接着,大屏上出现了苏暖意的脸。
她给大家做了总结发言,最后再次对这事表示恭喜。
负责人也大胆地鼓动:“总裁,说这些有啥用啊?还不如发个红包,实实在在地鼓励一下我们。”
“就是啊,我提议拉个群,大家凭手速一起抢!”
周海阔也不禁笑了。
苏暖意自然不会在意这些,低头发出了好几个大红包。
“喏,我可是发了好几个的,要是没抢到,可别说是我发少了。”
她把手机屏幕正对着电脑摄像头,手指上下滑动,向大家证明她真的发了红包。
可却因为手机背对着自己,她毫无察觉误触了手机底下的返回键。下一秒,她的手机屏保展现在所有人眼前。
那是她与慕淮之伫立在埃菲尔铁塔下,双眸对视,情意流转的照片。
这一幕被众人尽收眼底,却无人敢吭声。
苏暖意毫无发觉,按下手机锁屏键后,把手机放置一旁。
她甚至面带笑意讲了几句话。
然而,此刻的周海阔已听不进任何言语。
他能察觉到周围人讶异的目光与低声议论。
就在这一刻,他最后的尊严被毫不留情地揭开。
即便如此,周海阔未发一言,直至苏暖意结束通话,他才微笑着环顾四周。
“各位,想必你们都已听闻,我即将离开此地。我与苏总的关系早已终结,她能觅得新伴侣,难道不是值得庆祝之事吗?”
众人这才如梦初醒。
周海阔依旧挂着微笑,可他喝下的酒却是难以形容的苦涩。
庆功宴结束后,周海阔在返回公司前,拨通了苏暖意的电话。
“你回来了吗?”
苏暖意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,回应道:“还没,可能还得几天,怎么啦?想我了吗?”
周海阔平静地答道:“没什么,只是随便问问。”
他本想在离开前好好与她道别,没想到连这机会都没有。
“不说了,我还有事,先挂了。”
苏暖意匆忙挂断电话。
周海阔回到了公司。
就在这时,他接到另一位特助的电话:“周哥,总裁让我给她送件衣服,可我这边走不开,能麻烦您帮忙送过去吗?她在夜色酒吧。”
周海阔愣了一下。
反应过来后,他忽然很好奇,刚才还宣称在国外的苏暖意此刻在酒吧干什么。
周海阔在附近商场随意挑了一件苏暖意喜爱品牌的外套,半小时后便抵达了酒吧。
他抬头瞅了一眼夜色酒吧那破旧的招牌。
它依旧如往昔那般,歪歪斜斜地挂着,毫无变化。
他记得,当初苏暖意公司刚起步时,碰到难题就会来这儿喝闷酒。
她称这儿是她的秘密基地,能抚慰她的心灵。
后来,他陪伴苏暖意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,直至她达到如今的位置,苏暖意再也没遭遇挫折。
他们也再没来过这个地方。
周海阔缓缓走进酒吧。
他甚至无需人指引,一眼就瞧见了苏暖意。
还有她身旁的慕淮之。
他们坐在他和苏暖意曾经坐过的位置,苏暖意含情脉脉地看着慕淮之。
苏暖意笑得极为开心。
就如同曾经对他那般真挚。
周海阔也不禁笑了。
眼中噙着泪,他轻声说:“再见了。”
这句再见,是对他错付给苏暖意的那十五年而言的。
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,他的十五年虽未收获好结果,但他不想说后悔。
只是,再也不见了,苏暖意。
……
在吧台边,苏暖意正与慕淮之谈天说地,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“哎,有个男士让我把这个交给你。”
苏暖意转过头,瞧见服务员手中拿着一套全新的外套,问道:“您是苏暖意小姐吧。”
苏暖意瞅见衣服上那熟悉的标志,心里不禁猛地一揪。
她本就是不想让周海阔知晓,才特地让另一个特助去买衣服的。
可这个特助也晓得她钟情这个品牌吗?
苏暖意忽地抬头望向门口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没有她认识的人。
慕淮之接过外套,笑着讲:“你的助理来得可真快。”
苏暖意回过神,改口道:“不好意思,我突然想起有急事,得先回公司一趟。”
而另一边,周海阔回到公司,HR已经在等着他。
离职手续很快就办好了,周海阔拿到了自己的离职证明。
离开时,HR突然抱住了他。
“多谢你这七年来为苏氏集团所做的贡献。祝你离职后前途光明,一帆风顺!”
虽说这是每个离职员工都会听到的祝福,但此刻,周海阔心里还是满是酸楚。
“谢谢,我会的。”
他郑重地对自己许下承诺。
六点,周海阔抱着自己的箱子,走出了苏氏集团的大楼。
与此同时,苏暖意开车从公司门口驶过,朝着地下停车场驶去。
他们就这样交错而过,一个朝南,一个朝北,再没有交集。
苏暖意把车停稳后,和慕淮之一起走进了大楼,他之前提过想参观她的公司。
一路上,她碰到了好些人。
大家都在向她道喜,庆贺她成功拿下了法国的项目。
刚开始,苏暖意还愿意挤出笑容回应,但随着时间过去,她的笑容渐渐变得勉强。
当她到达办公室时,正好看到特助抱着一摞文件从周海阔的办公室走出来。
她瞥了一眼,最上面的文件上清楚地写着周海阔的名字。
“你翻他的东西干啥?周海阔不喜欢别人动他的文件。”苏暖意皱眉,不假思索地问。
特助显得有些诧异,迟疑着回答:“总裁,这不是要给新特助腾地方嘛?周哥已经把他的东西都搬走了,剩下的他说不要了,让我们随便处置。”
苏暖意心里一紧。
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头一闪即逝,快得让她抓不住。
“你这话啥意思?啥叫他搬走了自己的东西?”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,从喉咙深处挤出来。
特助愣了一下,试探着说:“总裁,您不是已经批准了周哥的离职申请吗?怎么现在……”
好像啥都不知道一样?
苏暖意的眼睛微微一眯,下意识地反驳:“我啥时候批准过周海阔的离职申请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,她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她签署的那份离职申请。
她还记起了当时她坚信周海阔不会离开她,所以没多想就签了字。
——她以为那份离职协议不是他的。
苏暖意愣了一下,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特助身后周海阔的办公室。门轻轻地半掩着,从那窄缝间,她能瞧见里面空荡荡的。
周海阔是何时操办这一切的呢?
他老早就谋划好要离去了吗?
想到这儿,苏暖意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慌乱。
她扭过头,瞅见慕淮之那张沉默的脸,目光被他手上的品牌外套吸引住,心脏又猛地一缩。
“刚才,是你给我送衣服来的吗?”苏暖意紧紧盯着特助,费劲地问道。
“不是呀,那时我有别的事儿,是周哥帮我送的。”特助不假思索地回应道。
是周海阔,确实是他。
苏暖意心中一直悬着的猜测总算得到了印证。
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。
是啊,这世上除了周海阔,还有谁会这般细心呢?
为何明明晓得这点,却不愿去深究呢?
是因为太自负,还是因为信心十足,觉得即便周海阔来了,即便他瞧见了这一切,也不会有啥改变,毕竟他是那般爱她。
自负的后果,来得这般迅速。
苏暖意深吸一口气,转头看向慕淮之,眼中没了先前的柔情。
她的喜欢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。
“今天就到这儿吧,我还有事。”苏暖意没向他解释自己和周海阔的关系。
慕淮之正要脱下外套,准备离开。
苏暖意拦住了他的动作,急忙说道:“不用还了,外面冷,你穿着回去吧。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往外走。
把慕淮之留在了身后,头都没回一下。
慕淮之站在她身后,静静地望着她,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。
他忍不住寻思。
苏暖意真是一点都没改变,和当年一模一样。
她的心能分成好多份,容纳好多男人。
大家都在议论,苏暖意是因为慕淮之去了海外,被他抛弃了,才变得如此放纵不羁。
慕淮之心里明白,早在他们相恋的时候,苏暖意就已和其他男性纠缠不清了。
她老是对那些她看上的男人释放好感,凭借她的权势和倾国倾城的容貌,几乎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诱惑。
慕淮之忍受不了这一切,也不想自己成为一个被嫉妒心驱使的男人。
所以,他选择了离开。
在国外,他听说苏暖意交了个男友,叫周海阔。
整整七年,周海阔这个名字和苏暖意紧密相连,他以为苏暖意终于明白了忠诚的意义。
然而现在看来,苏暖意依旧如此。
即便一个男人愿意无名无分地陪她七年,苏暖意也能轻易地和他断绝关系。
慕淮之感到尴尬,闭上了眼睛。
他从未想过,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当年最瞧不起的第三者。
……
苏暖意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去的,不到半小时就回到了苏家。
她按下指纹锁时,手指微微颤动着。
她不敢往屋里看,怕看到像办公室那般空无一人的景象。
怕看到周海阔这次真的发火了,连家都不回了。
但不管怎样,她都得进去。苏暖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故作镇定地打开了门。
“周海阔?你在家不?”
她伫立在客厅,目光不住地环顾四周。
一切好像都没什么改变。
沙发依旧是那个沙发,甚至餐桌上还摆着周海阔一周前在超市购置的香蕉。
一周未曾归家,香蕉已然发黑,完全烂掉了。
苏暖意心里涌起一阵恐慌。
周海阔绝对不会容许家里有坏掉的东西。
而她不就是几天前才让人把家里的装潢彻底翻新了嘛,怎么会一点变化都没有呢?
除非,周海阔那天根本没让人进来过。
苏暖意只感觉头痛得厉害,无数情绪在心里纠缠,最终都化作了恐慌。
她不由自主地,一步步朝着房间深处走去。
卧室里已经没了周海阔的任何踪迹,他的衣服一件不剩,全都不见了,衣柜里只剩下她自己的衣裙。
卫生间的架子上,也没了周海阔的瓶瓶罐罐。
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支牙膏和剩下的、属于她的那支情侣牙刷。
阳台上也没了周海阔养的那几盆植物,只有地上还残留着时间留下的印记。
苏暖意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。
她用脚步一步步丈量着这个不过百来平方米的家,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当年她大赚一笔后,瞒着周海阔付下首付,带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家时,她曾说过的话语。
“周海阔,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啦。”
“我们一起把这里变得更美好,用未来的三十年、四十年,一起打造属于我们的家。”
周海阔当时激动得眼睛都红了。
他紧紧握着苏暖意的手,一遍又一遍地确认:“我们会永远在一起,对吧?”
会的,他们会永远在一起。
苏暖意从未怀疑过这句话,因为她从未想过,未来的生活没有周海阔会变成啥样。
也许他们会结婚,会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孩子。
也许那时,她不会再在外面沾花惹草,会学着做一个好妻子,一个好母亲。
但现在一切都没可能了。
苏暖意脸色难看地闭上了眼睛。
因为周海阔,已经不要她了。
周海阔躺在新租的屋子里,脑袋里空荡荡的。
他有意让自己的思绪放空,好不再去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。
一小时前,他的特别助理给他发了条微信:“周哥,老板已经知道你辞职的消息了。”
周海阔看到这条微信后不久,苏暖意的电话和短信就像密集的炮火一样轰炸过来。
“周海阔,你是要和我分手,还是只是在赌气?”
“关于手机屏保的事情我能解释,但你得先和我见一面,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分手,我接受不了。”
“周海阔,给我回个信。”
周海阔看着她一条接一条的消息,心里却毫无波澜。
直到现在,苏暖意还以为他要和她分手是因为手机屏保的事情。
其实,他早在第一次告诉她自己要离职的时候,就已经决定要离开了。是她不信,她向来那般高傲,笃定他绝舍不得离她而去。
周海阔重重地叹了口气,赶忙将苏暖意拉进了黑名单。
而后,他重重地倒在了床上。
世界终于是安静下来了。
周海阔睡了这几年以来最安稳的一觉。
他睡得昏天黑地,彻底没了时间概念。
不知睡了多久,直至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传来急切的敲门声。
一声连着一声,把周海阔从朦胧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。
他皱着眉头,满脸疲惫,随手从旁边衣架上拿了件外套便走了出去。
透过猫眼,周海阔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人,顿时沉默不语。
是苏暖意。
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,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忧郁。
周海阔迟疑了一下,最终还是打开了门。
门刚开了一条缝,就被苏暖意用力推开了。
她一只手紧紧抓住周海阔,手心热得好似要发烫。
“周海阔,告诉我。你现在打算怎么办?是分手,还是跟我回去?”
苏暖意深吸一口气,难得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。我向你保证,以后再也不和其他男人往来了。”
她一字一顿地做出承诺。
可这样的承诺,周海阔早已听得耳朵生茧了。
和苏暖意在一起的这七年,他无数次告诉自己,只要苏暖意愿意改变,他没什么不能原谅的。
但苏暖意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。
她把他对她的爱当作手中的石头,毫无顾忌地用他的爱来伤害他的心。
伤得他心如刀绞,疼得他不停地问自己。
真的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?
这样不平等的感情,真的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?
周海阔突然眼睛红了。
他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,这个他爱了不知多少年的女人。
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。
他不想再和苏暖意在一起了,他要和她分手。
“苏暖意。”
周海阔勉强挤出一个凄凉的笑容,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。
他的异样,让苏暖意突然心里一紧。
在这个时候听到他叫自己的全名,甚至有些让人透不过气。
“苏暖意。”
周海阔又叫了一声。
苏暖意的嗓子突然哑了。
她沉默了一会儿,艰难地应了声:“我在。”
周海阔笑了笑,这一次,他的笑容没那么难看了。
像是终于做出决定后的释然。
“苏暖意,我们之间,已经来不及了。”
“真的太晚了。”
他有些哽咽,但还是坚持说出了心里话。
“我不再爱你了,苏暖意,我们分手吧。”
“我们结束了,苏暖意,是时候说再见。”
这句话虽说简单,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苏暖意的心上。
就在那一瞬间,苏暖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。
血液冲上脑门,嗡嗡作响,让她几乎无法思考。
他怎么就不再爱她了?
苏暖意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周海阔的面庞。
那张脸,那个人,依旧如从前一样。为什么爱情已然消失不见?
苏暖意用力攥住周海阔的手腕,好似要把他刻进自己的灵魂。
“周海阔,你真清楚自己在讲什么吗?”
她从牙缝里挤出这话,好像得不到解释就绝不善罢甘休。
周海阔身体发僵,对苏暖意的不解以及当下的纠缠感到迷茫。
面对苏暖意的坚持,他没有犹豫,直视她的眼睛,缓缓松开她的手指。
他双唇紧闭,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坚定。
“周海阔!”苏暖意又一次咬牙切齿地呼喊他。
此时,周海阔才抽回手,他不屑地一笑,冷淡地看着苏暖意。
“苏暖意,你没听懂吗?我说,我不再爱你了。”
他甚至嘴角浮现嘲讽:“要是你还不明白,我可以重复,直到你听懂。要我再说一遍吗?”
这些尖锐的话语,首次刺痛了苏暖意的心。
她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,踉跄着,显得愈发无助。
周海阔看到这般情景,却不再有一丝怜悯。
他面无表情,猛地一推,就如同她未经允许闯进他的家一般,也未经允许把她推出门外。
苏暖意就这样被推出了门外。
以门槛为界限,两人站在门的两侧,一个在里,一个在外。
虽说只有几步的距离,却仿佛隔着整个世界那么远。
周海阔静静地望着她,轻轻抿了下嘴唇后,平静地对她说:“我已经按照你说的程序做了,一切都合法合规。我们的恋情,现在也正式宣告结束。”
“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了,苏暖意,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。”
他移开视线,就这样在苏暖意面前关上了门。
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响。
猫眼就在周海阔眼前,可他已没心思再看。
他背靠冰冷的门,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。
苏暖意要是还愿意在外面站着,那就让她站;要是她想走,他也不会阻拦。
而门外的苏暖意,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,拳头握紧又松开。
她的眼中满是挣扎、迟疑和后悔。
所有的尴尬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,让她立刻就想逃离。
但内心又有一股力量拉扯着她,使她的脚步停在原地,无法挪动。
不过是分手罢了,难道她苏暖意,还会缺男人吗?
苏暖意紧紧握住双手,直到指节泛白。
屋内的周海阔,在来回踱步好多回后,终于下定决心,再次打开了门。
“苏暖意……”
他呆呆地看向门外。
空荡荡的走廊里,早已没了苏暖意的身影。
周海阔自嘲地笑了笑,手紧握着门把手,反复转动。
最终,他松开了手,连同他最后的那一丝同情心,一起抛得干干净净。
从那日起,苏暖意便从周海阔的生活里消失了,好像明白了他分手的决心,不再自讨没趣。
周海阔对此自然是乐意看到的,但在内心深处,平静的表象下,仍有一丝遗憾。
他遗憾的不是苏暖意不再爱他,而是自己七年的感情,最终竟落得这般田地。他会渐渐地习惯的。
习惯苏暖意完全从他的生活里消逝,习惯一个崭新的工作环境。
见识广博的老板对周海阔颇为看重。
在博识,他不再是他人的助手,而是他自己,甚至有人称他为周经理。
这样也挺好,起码他有了更多时间去忘却,忘却曾经那般热烈地爱过一个人。
……
时光飞逝,转瞬便是半年。
在这半年里,周海阔做了好多他以前想做却没去尝试的事。
比如到全国各地游玩。
周海阔早就攒够了全国旅游的钱,以前只是因为苏暖意离不开他,又没时间陪他去旅游,所以一直没能出发。
现在既有钱又有时间,自然要一个接一个地去游览一番。
周海阔还为自己买了几套新衣,风格都是他以前当特助时没法穿的。
他在博识成功拿下了几笔订单,很快适应了新岗位。
周海阔正逐渐蜕变成更出色的自己,和过去那个受困的自己彻底告别。
而这一天,一大早,周海阔就收拾妥当,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。
——画家林淼淼的家。
今天周海阔的目标,是以博识的身份签下这位自出道以来就名声大噪的画家。
她如今才二十二岁,就凭借无与伦比的画技震撼了整个画坛。
要是能签下林淼淼,周海阔就能在博识站稳脚跟。
所以,今天只许成功,不许失败!
林淼淼住在市内一个很有名的别墅区,周海阔要进去,必须先在门卫处联系她本人,得到许可后才能进去。
周海阔在小区里,对照着林淼淼的别墅号码,一路找过去。
这时,一辆车突然从他身旁疾驰而过。
周海阔下意识地看过去,身体猛地一僵。
他怎么可能忘掉这辆车?
那是苏暖意的车。
周海阔瞬间沉默了。
半年了,这是他离苏暖意最近的一回,也是分手后他第一次想起苏暖意。
心里没别的感觉,只是突然沉默了几秒,然后又像没事一样继续往前走。
经过一番波折,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,周海阔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林淼淼的别墅。
他不由得松了口气,加快脚步朝前走去。
绕过一排装饰树,他稳稳地站在了别墅门口,按响门铃,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出来。
周海阔不禁皱起眉头,低头看了一眼手表,确认自己没迟到后,又按了按门铃。
突然,铁门自动打开了。
周海阔吓了一跳,然后走了进去。
但一进去,他就看到了停在院子里的苏暖意的黑色轿车。
苏暖意也来见林淼淼了?
她也想签约林淼淼?
周海阔脑海中闪过好多念头,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。
下一秒,别墅大门打开。
周海阔抬头看去,正好和正要离开的苏暖意目光相对。
此刻,其他想法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。
苏暖意连他的大名都忘得干干净净。
她有多久没见到周海阔了?
一个月?半年?亦或是一整年?
她已然记不清楚。
她只记得当时分手之际,自己故作洒脱,一转身便离去,下了楼便心生悔意。
但依旧强忍着开车离开,连头都未曾回。
甚至一路疾驰回家,她面无表情,仿若没事人一般,洗漱后上床睡觉。
当一切归于平静,苏暖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。
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,点开与周海阔的微信聊天界面。
屏幕上那些扎眼的红色感叹号如同细丝,缓缓地收紧她的心,仿若要勒至出血才肯罢手。
她身旁的床位冰冷冷的,没了周海阔的气息,整个屋子都变得安静、静谧,甚至冷清。
苏暖意不习惯这般的家。
但她内心的冲动驱使她想立刻跑回去求周海阔原谅。
然而她的自尊告诫她,你是苏暖意,没了周海阔,不过是少了一个得力帮手和一个合适的男友。
这些都能够再寻觅。
没了“周海阔”,也会有“周许”来取代他。
他并非独一无二,并非不可替代。
苏暖意就这样不停地对自己讲,给自己洗脑,将所有情绪都压制回去,也未留意镜子里愈发憔悴的自己,以及再也没有上扬的嘴角。
慕淮后来找过她,面对她只是问了一句:“苏暖意,你是不是和周海阔分手了?”
苏暖意全然不在乎他是如何知晓自己与周海阔的关系的,她只是瞬间明白了慕淮之的意图。
“你可以借助我来忘掉周海阔,我不介意。”
慕淮之的眼睛陡然红了。
苏暖意有些沉默,不知为何,她只是生硬地说:“不用,我不需要他人来忘掉周海阔。”
好似在掩饰什么,她接着又说:“况且周海阔也没那么难以忘怀。”
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周海阔的名字,仿若在告知慕淮之,也在提醒自己。
周海阔没那么重要。
分手的第一周。
苏暖意还能自行照料自己,只是新来的助手总是不如周海阔那般得心应手。
于是在此刻,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感慨:“你就不能多向周海阔学习学习吗?”
很快,助手就上手了,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,他都顺利地承接了周海阔的习惯。
苏暖意就很少再想起他。
分手的第二周。
苏暖意偶尔在路上遭遇堵车时,路过街角的那家蛋糕店,她会忆起自己曾无数次在此停车,去买周海阔爱吃的马卡龙。
然后拎着回家,收获他心满意足的夸赞。
这时她的心里会感到比拿下一个大订单还要幸福。
分手的第三周。
苏暖意在陪别的男人逛街时,在橱窗里看到适合周海阔的西装,就会不由自主地买下,让人送到自己的房间,挂在周海阔曾经挂衣服的地方。
想象他穿上会是何种模样。
渐渐地,衣柜又被填满了,她的衣服又与那些男装混在一起。
分手的第四周。
苏暖意会在不知不觉中,突然喊出周海阔的名字。当瞅见一则逗趣的笑话时,她会不假思索地说:“周海阔,你瞧瞧这个好不好笑。”
当望见天边红彤彤的夕阳时,她会拍下照片道:“周海阔,你想不想在这儿拍张照片呀?”
当苏母过来给她做饭,瞧见桌上有胡萝卜,她就会蹙起眉头讲:“周海阔不喜欢吃这个,以后别做这道菜了。”
她压根没察觉到自身的异样,好似还觉着周海阔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。
苏母瞬间变了脸色,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。
“暖意,你别这样行不行?妈害怕。”
“周海阔……周海阔已经和你分手了,你要是想他,就把他追回来好不好?”
苏暖意这才如梦初醒,环顾四周。
她的身边已然空无一人,只剩她独自孤单地走着。
今儿个,苏暖意的火气可着实不小。
她把苏妈妈赶出了门,还把家里的碗碟以及苏妈妈做的饭菜砸得粉碎。
仿佛唯有这般激烈的发泄,才能令她清醒过来。
才能让她意识到,周海阔真的已经离她而去,并且还是周海阔主动抛弃了她。
这个念头在沉默了整整一个月后,最终以势不可挡之势击垮了她。
但随之而来的,却是极度的空虚之感。
苏暖意看啥都觉着像周海阔。
抬头望天,云彩都成了他的模样。
低头看地,连地上的蚂蚁都仿佛被画成了他。
无论看向何处,都是他的身影,令人心烦意乱。
苏暖意只能靠着内心那点倔强,每日提醒自己,不能去找他,她没那么卑微。
就这样硬撑着熬过了半年。
再次相见的这一日,来得如此缓慢,苏暖意差点以为她和周海阔的缘分就此断绝。
然而周海阔却又突然现身,站在她面前。
苏暖意还呆愣在那儿,就看见周海阔皱了皱眉,仿若当她不存在,直接和旁边的管家搭话。
“你好,我是周海阔,我们今天下午有约。”
苏暖意终于回过神来,突然说道:“林淼淼今天不见客,你白跑一趟了。”
周海阔这才正眼瞧她,眼中流露一丝不耐。
他轻轻咂了下嘴,管家就连忙道歉:“不好意思,我们家小姐今天心情不好,不方便接待客人,要不我们再约个时间?”
周海阔犹豫着,一时没动。
而一旁的苏暖意,心情已然彻底崩塌。
她心里反复念叨:“周海阔刚才是不是对我咂嘴了?没错吧,我没听错吧?”
她紧紧盯着周海阔,不愿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神情。
但周海阔别说动情,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。
别说苏暖意此刻心情怎样,就连周海阔也是一脸苦相,左右为难。
不走吧,管家都说了,林淼淼今天不接待客人。
走吧,他又没法向公司交代,毕竟签下林淼淼是公司目前最重要的任务。
就在这时,一只黑猫从屋内缓缓走出,它高高地扬起尾巴,优雅地踱步。它那双似黑曜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睛,此刻正凝视着周海阔,令他颇为诧异。
通常来讲,画家家中鲜少养猫,毕竟猫的习性会不由自主地把画室搞得杂乱不堪,得是多么有耐心的画家,才会在家中养猫呢?
周海阔下意识地蹲下身,伸出手去。
黑猫轻叫一声,随即径直缠上了他,就连尾巴都绕在了周海阔的手臂上。
周海阔反手顺着黑猫的脊背往下轻抚,抚得黑猫直接躺倒在地,露出了它柔软的腹部。
管家满脸惊愕地看着这一幕。
还没等他多想,别墅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。
“安伯,把那个男人放进来。”
周海阔惊讶地望向别墅,可距离太远,除了楼梯间一个模糊的黑影,什么都瞧不清楚。
身后的苏暖意冷哼一声,转身离开,没留下只言片语。
周海阔没管这些,道了声谢,便迈进了别墅。
黑猫悄然无声地跟在他身后。
周海阔紧张地靠近那个身影,目光锐利。
突然,堂中的灯光大放光明,照亮了客厅,也照亮了楼梯上的人。
女人坐在楼梯上,身着一件露肩装,白皙的锁骨露在外面,慵懒闲适地撑着头。
听到声响,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,缓缓抬起头来。
一双桃花眼,直直地看向周海阔。
周海阔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,生怕惊扰了面前这位女士。
林淼淼的模样是他生平见过最迷人的,她的气质也显得格外出众。
仿佛世间的凡俗之物都难以入她的眼。
这时,一只黑猫从他背后走到她脚边,叫了几声,瞬间打破了她的冷漠。
“小白,不是跟你说别乱叫吗?我找灵感需要安静,你叫也没用!”
周海阔的眼睛微微一眯。
他礼貌地把惊讶藏在心底,又看了看围着林淼淼转的小白,试探着说:“小白可能是饿了,我刚才摸了摸它的肚子,感觉……它好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。”
林淼淼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不悦。
“我喂过它了,可它就是不吃,我能有什么办法?”
她转向周海阔,自然地说:“小白刚刚对你很亲近,所以你肯定知道怎么让小白吃东西。”
面对林淼淼期待的眼神,周海阔怎会说出拒绝的话?
再说,他之所以能进来,也是因为小白,或许解决了小白的问题,他就能有机会和林淼淼谈签约的事。
周海阔露出笑容,自信地说:“我能看看你给小白吃的东西吗?”
林淼淼听后,从楼梯上站起身,走向墙角。
那里放着一个碗,碗上的商标是国内顶级品牌的,却被她随意地当作猫碗用。
周海阔心里暗自感慨,但当他看清碗里的食物时,顿时愣住了。
“这都是你吃的东西啊。”
他蹲下来翻了翻,猜测这可能是林淼淼中午吃的食物,她顺手倒了进去。
难怪小白不吃,这家伙,到底有没有常识啊?
周海阔心里这么想,但脸上并未表现出来。林淼淼神色坦然地讲:“没错,有啥不妥之处吗?”
周海阔没吭一声,拿起碗步入厨房,当着林淼淼的面把食物丢进了垃圾桶。
“要是你不懂,能找人帮忙。你家的厨师会做猫食吧。”
他一边从冰箱取出生牛肉,一边扭头瞧了林淼淼一眼。
只见她整个人都呆住了,小声讲:“这是我的猫,我不想……让旁人照料它。”
周海阔诧异又看了她一眼,赶忙把生牛肉煎熟,切成一小段,放进猫盆里。
这时,小白马上兴奋地扑过去,终于美美地吃了一顿。
周海阔放心了,抬头看林淼淼时,却瞧见她入神地望着小白,眼里满是化不开的哀伤。
好像察觉到他在看自己,林淼淼很快又把情绪隐藏起来。
“行了,你帮了我,你想要啥,我们可以交换。”
她又恢复成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。
周海阔抿了抿嘴,一边轻抚着小白,一边思索了一阵,接着开口道:“我今天来,确实有事想和你商议。”
“我是博识的经理人,我想签下你,负责你往后几年作品的商业推广。”
林淼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她看了一眼趴在周海阔手下的小白,忽然讲:“行,我同意。”
周海阔的笑容刚浮现,就听到她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但你得教我怎么养猫,直到我能独自照料它为止。”
周海阔心里没底,养猫这事儿能有多繁杂?
或许猫咪一生病,有些人就慌了手脚。
眼前的小白,不管是毛色还是状态看着都挺健康,按理说养这样的猫应该没啥大问题。
但周海阔一想到林淼淼会把自己的饭菜喂给猫咪,就觉得有必要教教林淼淼怎么养猫。
不然哪天小白饿坏了,林淼淼还以为是它挑食的缘故。
周海阔没多想就答应了合作。
林淼淼抱着猫上楼,再下来时手里多了把钥匙。
她站在楼梯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海阔,却没让他觉得不自在。
“这是我家的钥匙,你随时能来,我已经跟门卫打过招呼,他不会再阻拦你。”
周海阔惊讶地接过钥匙,刚想问她:“你就不怕我偷你东西,或者对你有别的想法?”
一转身,就看到安伯警惕地盯着自己,顿时明白了。
看来,这个家里还是有明白事理的人。
周海阔离开时,是安伯送他出门的,态度比他刚来时热情多了。
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了出来:“安伯,你们家小姐不会养猫,难道你也不会吗?”
安伯摸了摸胡子,意味深长地说:“我会啊,但你多了解小姐就知道了,她的东西只能她自己动。我们不好插手,况且小姐也不会向我们请教,要不是你今天正好碰到小姐心情好,她也不会拦下你。”
周海阔心里的疑惑解开了一点,但更深的疑惑又冒出来了。他实在想不明白,索性就把这当作艺术家特有的怪癖。
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,随后便转身离去。
安伯在后面不慌不忙地说道:“周先生,那咱们明天见。”
周海阔随口回应了一声。
走出别墅,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当当停在他眼前。
车门打开,一双闪耀的高跟鞋映入他的视线。
周海阔身体猛地一僵,抬头瞧见苏暖意满是怒气的眼神。
“整整一个钟头,周海阔,你在一个陌生女人家里,独自待了一个钟头。”
她咬着牙说道。
周海阔立刻皱起眉头,不悦地说:“我身处何地,待了多久,请问这与你有何关联?”
苏暖意眉头一挑。
下意识地想要靠近,却见周海阔厌恶地往后退了一大步。
“苏暖意,有话就直说,别靠我这么近。”
他说着极为伤人的话,眼睛都不眨一下:“啊,不对,如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?”
苏暖意望着他那早已没了爱意的眼神,心里仿若被火烧过一般。
顿时,这半年来压抑的情绪全都涌上心头。
“怎么就没什么可说的?周海阔,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讲,但前提是你得给我机会。”
她看上去格外真诚。
周海阔却只想冷笑:“苏暖意,我怎么都不晓得你还会对前男友纠缠不放?”
苏暖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。
周海阔不但没住口,反而更加嘲讽地看着她:“你甩掉的那些男人要是知道你现在这般赖在我面前的模样,会作何感想?你不是一直宣称自己这辈子从不缺男人,那你现在还缠着我干什么?”
“犯贱吗?苏暖意。”
苏暖意脸色一沉,没再吭声,直接转身上车。
她心高气傲,被周海阔这般刺激,自然不可能还留在原地。
“周海阔,你这是仗着我对你还有感情,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伤害我。”
苏暖意也不知是怎么想的,临走前直接扔下这么一句含糊其辞的话。
周海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,生平头一回觉得,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过轻描淡写,才让苏暖意误会到这种地步。
喜欢?
她苏暖意也配谈喜欢?
周海阔自嘲地笑了笑,沉默了片刻,最终还是失落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回到家,他把和林淼淼的合同副本上传到公司群里,立刻得到了老板的夸赞。
“我没看错你,周海阔!这是林淼淼头一回和公司签约!有她的名气助力,我们下个季度的画展肯定能独占首位!”
周海阔原本写了一大串解释林淼淼为何会同意签约的理由,但看到老板如此兴奋,他又悄悄地全删掉了。
只要他能照料好那只猫,这份合同应该就不会出问题吧。
周海阔如此想着。
结果第二天,他就遭遇了麻烦。
快到喂猫的时间了,却和另一个案子的时间冲突了。
周海阔寻思女助理家里也养猫,应该和他去没什么差别,于是让她去林淼淼那里喂猫。一个小时过后,女助理的电话打了过来。
“周哥,林淼淼把我赶出来了,她说要是不想跟她合作,昨天就别应承她这事。”女助理迟疑地讲:“林淼淼似乎……因为你没去,动气了。”
周海阔大为吃惊:“你先回来,我自己处理。”
挂断电话后,他感觉有点头疼,没想到林淼淼是这样性格的人。
他赶忙给林淼淼打电话,却都被挂断。
没办法,他只能加快手上工作的速度,终于在两小时后彻底忙完,急忙打车去了林淼淼家。
推开林家的大门,就瞧见安伯闲适地坐在那里。
看到他来了,才平淡地说:“你总算来了?也没啥,就是小姐从中午等到现在罢了。”
“哦,对了。小姐还没吃午饭。”
他笑了笑,便没再吭声。
周海阔只感觉头疼得厉害,看了下表,都已经下午四点了,林淼淼竟然为了等他连饭都没吃。
他尴尬地笑了笑,就悄悄地上了楼。
推开林淼淼的卧室门,就看见床上鼓起一团。
被子下隐隐露出一点黑发,小白蜷缩在她身旁,都很安静。
周海阔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,是种说不清楚的感觉。
“出去。”
林淼淼闷声说道,头都没抬,就知道是周海阔。
周海阔关上门,走到她床边,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被子,没拽动。
“林淼淼,我们起来吃个饭好不好?”
林淼淼只是冷笑,反倒是小白被惊醒了,围着他不停地叫。
这让林淼淼忍无可忍,翻身起来就朝着小白气冲冲地嚷道:“行了,你别叫了。人家根本不在乎你,昨天刚答应的事,今天就敷衍,你还对他献殷勤干啥?”
周海阔无言以对。
林淼淼这种指桑骂槐的模样,真的让他感到愧疚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试探着靠近,像哄小孩子一样哄道:“好了,对不起,是我错了。”
看到林淼淼没什么反应。
周海阔又低声说:“我给你做顿饭赔罪,你想吃不?”
话刚说完,就看到林淼淼瞪大了眼睛,一动不动地看着他。
周海阔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林淼淼这副样子,跟小白没什么差别。
林淼淼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,轻咳一声,故作轻松地问:“你亲自下厨?”
周海阔用力点头,自信满满:“那肯定的,我的手艺可不差,想尝尝不?”
林淼淼怀疑地看着他,过了好一会儿,才勉强点头。
“行吧,我就勉强尝一尝。”
……
半小时后,别墅里只剩下周海阔和林淼淼。
安伯不知何时不见了,宽敞的客厅里,只剩下两人不太平静的呼吸声。
林淼淼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海阔给她准备的餐盘——
一盘金黄的蛋炒饭。
她立刻瞪着周海阔,不满地说:“这就是你说的手艺不错?”
周海阔却不在意,反而问:“你学会了没?”往后我若不在了,你跟小白起码能凭借这个不至于饿肚子。”
他好像没寻思过林家会让林淼淼饿着。
他仅是瞧见林淼淼饿了四个钟头,脸色稍显苍白,便决定教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做一道简便快捷的菜。
特别是,小白也能勉强吃。
林淼淼愣了一下,静静地望着蛋炒饭,忽然说道:“学会了。”
所以,学会之后,他还会为自己做饭吗?
林淼淼心里琢磨着,拿起勺子,一口一口地吃起来。
周海阔看着林淼淼吃饭,心里涌起一种类似父亲的满足感。
等林淼淼把饭吃得一干二净,他才满意地收拾碗筷,随后坐在林淼淼对面。
“今儿的任务,就是组装猫爬架。”
“快递已在门口了,你去拆开,我慢慢教你。”
林淼淼趿拉着拖鞋,缓缓挪到门口。
拆完快递,她坐在一堆零件当中,手里拿着说明书,一脸认真。
周海阔走过去,坐在她身旁。
指着说明书上的步骤,一点一点地教她。
林淼淼本就聪慧,一学就会。
她自己开始搭建猫爬架,周海阔在旁边看得饶有兴致。
“小姐真是长大了。”
安伯在身后突然感慨道。
周海阔被吓了一跳,回头诧异问道:“安伯,这也值得夸赞吗?”
安伯只是笑笑,没吭声。
周海阔好奇地看向林淼淼。
却见她搭到最上头,手一使劲,猫爬架哗啦一下全散了。
林淼淼呆呆地坐在那儿,有点不知如何是好。
安伯叹了口气,准备上前收拾。
周海阔却大步走向她,笑着说:“不错呀,光看说明书就能搭得像模像样。要晓得,我头一回搭的时候,连说明书都看不懂。”
林淼淼眼睛一亮。
就这么盯着他问:“真的吗?”
周海阔点头,指着猫爬架的一个支点说:“瞧,你把这个反过来装试试看。我在这看着你。”
他的笑容很温暖,没有任何轻视或者其他异样的情绪。
林淼淼感到一丝苦涩,接着是巨大的喜悦。
但她强忍着嘴角,得意地说:“这次,我肯定能搭好。”
安伯站在不远处,看着这一幕,突然有些触动。
也许,她真该放手了。
过去的事已然过去,何必再原地踏步,一辈子被束缚。
林淼淼,似乎找到了开启她心窗的钥匙。
那把名为“周海阔”的钥匙。
周海阔手把手教林淼淼打造了她人生中的首个猫爬架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,他惊讶地发觉林淼淼对于日常生活中的常识几乎一无所知。
她就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,除了绘画,其他技能一概不会。
在这宽敞的别墅里,除了偶尔来的周海阔,竟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。
有时是安伯在厨房里为她准备那些寡淡无味的餐食,有时则是周海阔亲自下厨,而林淼淼总是早早地坐在餐桌旁,满心期待地看着一道道菜肴被端上桌。在林淼淼这儿,周海阔破天荒地体会到了被依赖、被看重的那种情感。
仿若在这个女人的世界当中,除了画画,就没别的了。
安伯,小白。
还有他。
周海阔还留意到,除了画画,林淼淼最爱的事儿就是睡觉。
她能够随时随地倒下就睡,从白天睡到黑夜,又从黑夜睡到白天,好似不知疲倦一般。
一开始,周海阔怀疑她是不是患了什么特殊的病,不过在教会她一些日常常识后,林淼淼看起来跟其他普通人没什么两样。
她顶多算是个爱睡觉、不爱出门、有点古怪的画家。
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,周海阔如今能够自信地讲,他已然成了林淼淼最好的朋友。
虽说在这一个月里,林淼淼老是拖拖拉拉的,答应给周海阔画的那些画,一幅都没完成。
博识那边施加了压力,周海阔想催催她,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就在这一天,周海阔刚迈进别墅,就听到了一声极其响亮的爆炸声。
声音好像是从二楼传过来的,他心里一紧,马上朝着声音的源头——林淼淼的浴室奔去。
他想都没想就推开门进去了,可林淼淼坚决不让开门,里面的水声很大,好像是水管爆裂了。
“林淼淼,让我进去!这很危险,你知道吗?”
但浴室里只传来林淼淼含混不清的声音:“不用,我自己能搞定。”
周海阔只能干等着,可等了一会儿,水声不但没停,反倒越来越大了。
他愈发焦急,干脆威胁道:“林淼淼!你开不开门?不开我现在就走!”
浴室里沉默了片刻,门缓缓地打开了。
林淼淼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,眼眶湿润地站在他面前,浑身湿透,衣服紧紧地贴在她瘦弱的身体上,让人不忍心看。
周海阔立刻感觉脸颊发热,目光到处乱飘。
他胡乱地说了句什么,脱下外套递给她,接着绕过她走进浴室。
果然,浴室的淋浴头不知出了啥问题,水花四处飞溅。
周海阔迎着飞溅的水花,按了按开关,发现已经不管用了。
身后传来林淼淼无辜的声音:“我刚才试过了,不行,水停不下来。”
周海阔应了一声,没再多说。
他继续往里走,找到了水管的总阀,轻轻一转,水马上就停了。
他没留意到身后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,只是轻声说道:“这个总阀控制着所有的水源,下次要是再出问题,你可以直接拧这个。”
身后没有任何回应。
周海阔这才意识到了什么,直起身子回头看去。
林淼淼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,手扶着门框,一声不吭。
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,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,看起来十分无助。
周海阔又一次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,回过神后,也觉得有点尴尬,转移话题说:“你让安伯找个修水管的师傅来修一下吧。”
与此同时,林淼淼也开口了。
“周海阔,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笨?”周海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。
他没有马上回应,而是顺手拿起旁边的毛巾,擦拭着身上的水珠。
“这儿有适合我穿的衣服吗?”
林淼淼这才回过神,赶忙跑到外面给他找衣服。
周海阔静静地望着地上那一串湿漉漉的脚印,过了好一会儿,他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当两人都换好衣服坐在客厅时,安伯已经带着修理工去二楼修理水管了。
周海阔紧紧地盯着林淼淼,她转过头,不敢与他目光对视。
“林淼淼,我们算得上朋友吗?”
林淼淼低声回答:“当然,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。”
周海阔心里一揪,感到一阵酸涩。
“那我问你,如果我在绘画上毫无天赋,只会给你添麻烦,你会觉得我一无是处吗?”
林淼淼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,然后真诚地摇了摇头。
她坚定地说:“不会,我知道你以前从未接触过绘画。”
周海阔松了一口气,然后低声说:“所以,我也不会因为你不懂日常知识而责怪你,我知道你一直被安伯保护得很好。”
“但是,我不想被你看轻!”
林淼淼急切地说出这句话,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:“我想能够独立处理自己的事情,而不是只会画画的机器。”
周海阔轻轻皱了皱眉头。
“你怎么会这么想?绘画是你的天赋,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擅长一件事,你在绘画上已经做得很好了,没必要这么焦虑。”
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林淼淼。
她的眼眶立刻红了,站起来,她那一米六七的身高几乎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。
“绘画,总是绘画。在你眼里,我除了绘画就没有其他优点了吗?”
周海阔的瞳孔一缩。
他不明白林淼淼是如何从之前的话题突然转到这个话题的,两者之间似乎没有关联。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是……”
林淼淼却第一次打断了他,她的脸上带着冷淡和陌生,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排斥。
“我忘了,你最初来找我,只是为了我的画。是我这些天越界了,把你当成了……”
她艰难地、哽咽着说:“朋友。”
周海阔一时无言以对。
他急忙站起来,看着眼前的林淼淼,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。
林淼淼可能……
对他的感情不仅仅是朋友。
周海阔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,也许他应该安慰她。
他知道林淼淼心软,只要他哄几句,他们就能和好如初。
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那么严重,她不愿意自己是因为画而来,他完全可以把林淼淼的合同转到别人名下。
林淼淼在他心中,早已不再是一个月前那个懵懂的新兴画家。
她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,会在他因工作烦恼时,不顾自己的面子来安慰他。
她也会带着小白,两人一起去公园写生。
林淼淼出门时,还会记得给他带当地的特产。她老是用那种腻歪的语气,一遍又一遍呼喊着自己的名字:“周海阔,周海阔。”
“你究竟是被谁所期待?”
她玩笑背后藏着的真心,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渗透进周海阔的生活里。
只是他一直都没察觉到。
周海阔从没想过会被比自己小七岁的女人喜欢上。
不,她甚至只能算作是个女孩。
在这种离谱的情形下,周海阔慌乱地站起身,面对林淼淼泛红的眼角,他有生以来头一回选择了逃避。
“我先走了,林淼淼,有啥事以后再说。”
他就这样离开了,没再看到身后林淼淼沉默且坚定的眼神。
从那天起,他俩就莫名其妙地开启了冷战。
周海阔对林淼淼的感情稀里糊涂,所以也不敢再给她打电话。
而他策划的画展已经近在眼前,他只能另想办法,找了个别的画家,把她的作品挂在了画展上。
虽说比不上林淼淼的,但好在不会出问题。
然而,画展开幕那天,周海阔正忙着应酬,却被女助手拉到一旁。
她一开口就令人震惊:“周哥,咱们的画被爆抄袭了!”
周海阔当场就愣住了。
回过神后,他马上让人撤下那幅画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网络上的攻击铺天盖地,画家抄袭这事已经铁定了。
画展不得不中断,投资者撤资,赔偿金如雪花般飞向周海阔。
幸好博识承担了这笔赔偿金,但也对他进行了停职处理。
一夜之间,一切都变了。
周海阔因为这事,已经很久没按时下班了。
又一个加班的夜晚结束后,他疲惫地回到家门外,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自家门口。
他一时恍惚,还以为是林淼淼。
仔细一看,原来是许久没见的苏暖意。
这次见到她,周海阔心里已毫无波澜。
他甚至都不想再和她说话,绕过她就要开门。
“周海阔,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?”
苏暖意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哀伤。
周海阔摇了摇头,他累得都产生幻觉了,居然能在苏暖意的话里听出哀伤。
“不想见你。”
他直截了当地说,冷漠又决绝。
苏暖意瞬间感觉心如刀绞,一股寒意涌上心头。
“周海阔!你看看我!”
她用力把周海阔转过来,眼神急切地看着他:“这一个月,我想了好多,我还是接受不了失去你。”
“我认输,周海阔,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?”
一向高傲的苏暖意,竟然也会这般低声下气地求周海阔复合。
周海阔冷冷地看着她,心里既没有畅快,也没有悲伤。
“苏暖意,你别缠着我。”
他只是一遍又一遍说着同样的话:“我已经不爱你了。”
他都不晓得对苏暖意说了多少遍“不爱了”,为啥苏暖意还要厚着脸皮贴上来?
“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爱,能让你伤害了。”
“我不相信!”
苏暖意卑微地看着他,想要一个答案。我们一直以来不都相处得挺好的吗?我们相识都十几年了,在一起也足足有七年了,为何你突然间说不爱就不爱了呢?你是变心了吧?
她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。
周海阔只是冷漠地望着她,好似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
他心里明白,要是不说清楚,苏暖意还会没完没了地缠着他不放。
就如同一条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无赖狗。
于是周海阔松了口,神情恍惚地说道:“我从未变心过。”
苏暖意一听,眼中满是狂喜之色。
她想都没想就直接把周海阔拥入怀中,激动得不停地低声说道:“我就知道,你还爱着我,是不是,是不是!”
周海阔没有吭声,似乎是默认了。
走廊尽头,电梯门静静地打开,随后又静静地关上。
电梯里,林淼淼脸色煞白,满是绝望之情。
周海阔对林淼淼的到来全然不知。
苏暖意紧紧地抱住他,他感觉呼吸都费劲了。
“苏暖意,你抱得太用力了,我都快喘不上气了。”
苏暖意这才像刚从梦中惊醒一样松开了他。
周海阔喘了几口气,然后抬头直直地看着她。
“我话还没讲完呢,苏暖意。”
苏暖意一怔,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紧接着,周海阔平复了一下情绪,毅然决然地向她宣告了最终的决定。
“我从未变心,因为在我决定离开你之前,我一直都爱着你。”
“但一旦我说了分手,我也绝对不会回头。”
苏暖意的心情忽高忽低,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。
她呆呆地问道:“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吗?”
周海阔严肃地点了点头。
“对,绝不回头。”
苏暖意的眼眶瞬间湿润了,情绪失控在她的一生中极为少见。
周海阔叹了口气。
“苏暖意,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,要是你能回答,我会原谅你。”
苏暖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。
“问吧!我肯定会回答。”
周海阔紧紧盯着苏暖意的眼睛,缓缓地提出了第一个问题。
“我们在一起的这七年里,你出轨过几次?”
这问题直击要害!
苏暖意的脸瞬间没了血色!
她张了张嘴,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周海阔嘲讽地笑了笑:“记不起来了吗?”
他深吸一口气,又问道:“你放我鸽子的那几十次,有多少是因为别的男人?”
苏暖意绷着脸,紧握拳头,始终一声不吭。
周海阔闭上眼,喉咙里仿佛被棉花塞住了,几乎要窒息。
“你知道吗?我们恋爱的时候,我做过一次大手术。”
他的眼眶也红了。
苏暖意瞳孔一缩,惊讶地看着他,终于开口了。
却是一句无力的:“我不知道。”
周海阔这一刻,仿佛又被过去的利刃刺中了心脏。
那种痛苦,他又再次体会到了。
“你什么都不知道,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!”
周海阔的声音都在颤抖,这是他唯一无法释怀的事。
“苏暖意,我得了肿瘤。”
他一遍又一遍地指责苏暖意,绝望彻底将他淹没了。这七年,我事事都为你上心,家里家外、公司上下的大小事儿都替你料理妥当。你可曾忘却,我也会疲惫,我的身体也会闹毛病?
可那时你身处何方?你在陪伴别的男子,你在背叛!你在我们的屋里,躺在我们的床上,与他人亲密接触!
周海阔终究还是说了出来。
他窘迫地闭上双眼,连身体都忍不住哆嗦。
他又怎能一直保持镇定?
当他躺在手术台上,望着眼前灯光直直地照着自己,意识渐渐模糊之际。
他也心生恐惧,会不会这一闭眼,就再也醒不过来。
但他不敢畏惧,因为他明白,他唯有自己,倘若连自己都畏惧,那他便无法继续坚守。
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强撑着。
可他真的累了,他也渴望有人能为他遮风挡雨,站在他身前。
苏暖意,并非他的命中注定之人,她不过是个徒有光鲜外表的坏女人。
周海阔回过神,目光变得冷淡。
“所以,苏暖意。别再在我面前现身了,我们好聚好散吧。”
苏暖意离开了。
她离去之时,泪水不停地流淌。
周海阔翻了个白眼,随后“哐”地一声关上了门。
他实在弄不明白苏暖意为何哭得如此厉害,就如同他一直弄不懂她为何对他这般执着,是还对他存有感情,还是仅仅是习惯了。
习惯,的确是个难以戒除的东西。
它由时间堆砌而成,由记忆充实丰富,要戒掉它,犹如要砍掉自己的一只手那般艰难。
但周海阔硬是戒掉了与苏暖意相关的所有习惯。
他不想再在这场混乱中迷失自我,他想要挣脱,想要自由,故而宁愿重新开始。
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一周的光阴过去了。
周海阔依旧没有联系林淼淼,他也不想联系她。
恰好本市的一所大学在举办校园祭,他也打算去那儿瞧瞧,有没有新的绘画人才。
来到校园祭的绘画区域,他一幅接一幅地审视过去。
这幅画技巧太过生疏。
这幅画情感不够深沉。
这幅画根本弄不清她在画些什么。
看完所有人的画后,周海阔不禁叹了口气。
看来是被林淼淼的画惯坏了,看这些画都觉得太过稚嫩。
周海阔正准备离开,一扭头就瞧见了林淼淼。
她身着白色的裙子,专注地看着画。
一头乌黑笔直的头发,让她看上去愈发冷漠,难以靠近。
她那极其美丽的五官,此刻直直地闯入周海阔的视线,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。
一周未见,林淼淼仿佛变了个人。
周海阔看到她的这一瞬,心底的疙瘩全都冒了出来。
他想知道林淼淼为何和他生气,为何对画画的事儿如此在意。
还有,这一周她究竟做了什么。
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,为何再次出现时,像是换了个人。
林淼淼似乎有所察觉,转头看向他。
她轻轻一笑,是那种恰到好处的笑容,但周海阔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。“周海阔,许久未曾相见了。”
周海阔神情复杂,却也带着尴尬回应道:“这一周,你都忙活啥去了?”
林淼淼脸上瞧不出丝毫破绽,只是扭头望向那幅画。
“你来这儿,是要找新的画家吗?”
“你打算把我换掉吗?”
“听闻你找的画家抄袭了,为何不来找我?是觉着我太稚嫩了吗?”
这四个问题,每一个都令周海阔无言以对。
没错,他来这儿是为了寻觅新的画家,只因林淼淼失踪了,他别无他法,只能找新人来填补空缺。
但这并非他造成的。
周海阔默默凝视着林淼淼,没有回应她的问题,反倒问道:“那你呢?你怎么晓得我在这儿的?”
林淼淼挑了挑眉头。
她也不敢讲,这一周她一边学习礼仪,一边偷偷用微信留意周海阔的生活。
瞧见周海阔有找新画家的迹象后,她迫不及待地追到了此地。
她没忘掉,周海阔喜欢的女人,是那种看上去很成熟的模样。
既然周海阔喜欢那样的,那她也能够装成那般,只要他喜欢,她什么都愿意做。
所以林淼淼此刻虽说心里很激动,可她只是保持着冷静,淡淡地笑了笑。
“只是路过。”
周海阔的直觉告知他,林淼淼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。
所以他什么也没说,直接转身就离开了。
“周海阔!”
林淼淼瞬间崩溃,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臂。
她的眼睛湿润了,仿佛在祈求他的同情。
“周海阔,别走,好不好?”
周海阔原本以为林淼淼起码能坚持几天,不至于马上就露出破绽。
哪晓得他才迈出几步,林淼淼就撑不住了。
她那双想要紧握却不敢用力的手,还在微微颤抖着。
周海阔感到有些哭笑不得,他真有那么吓人吗?
“林淼淼,要是你不能好好交流,那我们之间确实也没什么可谈的了。”
他语气严厉地“警告”道:“等我回到公司,我会把你的合同转给别人,以后再也不来见你。”
林淼淼的眼睛突然一缩。
“别这样!我全告诉你!”
她憋了好一阵儿,才开口道:“我这周去学校了。”
“学校?你读研究生了?”周海阔有些诧异。
林淼淼脸上泛起红晕,轻声说道:“不是,是去学习那些生活常识,还有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。”
她似乎担心周海阔不信,又补充道:“你可以测试我!现在的我,别说换水管,就连给小白做饭都不在话下。”
“相信我!”
林淼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。
周海阔手心痒痒的,真想狠狠捏一下她的脸。
“就因为这事,你一直不联系我?”
林淼淼委屈地回答:“安伯说,这样容易产生反差。”
她低下头,声音又低沉了一些:“而且我不是没去找过你,只是那天,我看到你和一个女的在一起。”
“你们还抱在了一起。”
周海阔愣住了。他这时才回想起之前跟苏暖意站在门口的那一幕,没料到竟无意间伤害了另一个人。
“我跟她没什么关系。”
当下他只能这般生硬地讲出这么一句。
然而林淼淼的眼神忽地亮了起来。
“真的吗?”她要是有条尾巴,此刻肯定在身后欢快地摆动。
“真的。”
周海阔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,随后又赶忙收敛。
“可你无缘无故不理我,还跟我赌气,我还是有点生气。”
他收起笑容,打算跟她把这事彻底讲明白。
没想到,林淼淼也有着同样的想法。
她一脸严肃,直接邀请道:“要不要跟我回趟家?”
周海阔惊讶地轻呼一声,不晓得事情怎么突然发展成这样了。
只见林淼淼目光坚定地望着他:“不是想知道缘由吗?跟我回家,我就告诉你。”
……
一周过后,周海阔再度来到林家。
安伯不在,林淼淼说他去买菜了。
他们一抵达别墅,林淼淼就急忙把周海阔往她房间领。
周海阔脸上泛起红晕,一边说着“这样不太好吧”,一边还是跟着她进了房间。
打开房门后,林淼淼迅速把门锁上。
周海阔这下有点慌了:“林淼淼,你这是要做什么?我只是想知道原因,可不代表我接受……”
林淼淼却全然不理会,又拉着他的手来到床边。
紧接着,她当着周海阔的面,把衣服脱了下来。
周海阔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。
黑暗中,唯有林淼淼温柔的声音传来:“周海阔,看着我。”
在一股莫名力量的驱使下,周海阔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本以为会瞧见她白皙的肌肤,却没想到——
林淼淼那细腻的背部布满了骇人的疤痕,一道道令人震惊的疤痕。
此刻,周海阔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。
他的喉咙里满是苦涩与哀伤。
林淼淼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,不知得挨多少打才会变成这般模样。
究竟是谁,能如此残忍地对人施加暴力?
林淼淼看着周海阔的眼睛渐渐变红,她却好似毫无察觉。
她直接拉着他的手,按在自己背上的疤痕上。
“我一直不敢说,其实我是林家的私生女。我一出生便是个错误。”
“我既没法上族谱,也过不上普通人的生活。我妈想靠我嫁入林家,可没人承认我。”
“她不甘心,就把我关起来。一有不顺心的事,就拿我撒气。在那个家里,我没有受教育的权利,甚至没人知道我存在过。”
“我妈去世后,安伯在老别墅区找到了我。那时,我已经变成了一个问题孩子。我不会与人交流,甚至不会用筷子吃饭,因为我妈不给我,她爱看我手抓着吃。”
“她说,要让我成为废物,这是她的报复。”
“我不懂她的意思,但听得多了,就记住了。她去世后,林家没给我钱,安伯只能卖我的画赚钱,不知怎么的,就有好多人来找我画画。”
“林家知道了,就把我接过去了。”让我持续不断地画画,一幅连着一幅,还对外宣称我是林家的亲生女儿,他们以我为傲,还让我住在如此豪华的别墅里。
周海阔,我的人生好像只剩下了画画,我的价值仿佛也仅在于画画。所以我害怕,要是我不画画了,或者有人画得比我还好该怎么办?你会像他们一样抛弃我吗?
林淼淼用力地握着他的手,仿佛要把他的手融入自己的内心。
让他体会到自己的真心实意。
周海阔最终知晓了真相,明白了她为何安全感缺失,为何把自己封闭起来,不让任何人靠近。
可林淼淼是多么善良的人啊。
她从未伤害过他人,也从未因此心怀怨恨。
她唯一担忧的,便是他不要她。
周海阔此时不知该讲什么,心如刀绞,满心都是悲伤。
他眨了眨眼,眼眶里盈满了泪水。
林淼淼一脸认真地说:“周海阔,别为我哭泣。”
“有人讲,男人爱上女人的开端,就是心疼她。”
周海阔正感伤之际,林淼淼这么一说,他又想哭又想笑。
“所以,你不想让我爱上你。”
他故意逗她。
林淼淼的脸瞬间红透了。
刚才说起过往时,她那静止不动的手指,此刻又偷偷地卷曲起来。
“也不是不可以,我只是这么一说。”
周海阔应了一声,便不再言语。
两人默默对视,这一刻,他们的心彼此相通。
无论是在坦白之前,对她细致入微的笨拙照料。
还是为了他能接纳自己,而努力变成另一个人,傻乎乎地学习,想要成为一个正常人。
这些都令周海阔心动。
但,也仅仅是心动而已。
周海阔经历了一段长达十五年的恋情。
他从高中一年级起,就暗暗喜欢上班里的同学,苏暖意。
这既是一眼钟情,也是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加深的感情。
他痴迷于心中那个理想化的苏暖意,并且坚定不移地追随她,这一追就是十五年。
他见证了她的恋爱、分手、工作以及成长。
他陪伴着她长大,变得成熟,最终功成名就。
他已然习惯了默默付出,习惯了不被他人留意。
当他终于从只关注别人转变为只关注自己时,他真的做好再次投入一段恋情的准备了吗?
尤其是,当他心动的对象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存在。
周海阔不敢冒险,他害怕林淼淼会成为下一个苏暖意,他也没有另一个十五年可以挥霍。
要是可以的话,他宁愿选择一个没那么出众,没那么喜欢的人,就这样平淡地度过一生。
选择林淼淼,就意味着选择了另一条和苏暖意一样充满挑战的路。
周海阔凝视着林淼淼清澈的眼眸,犹豫不决,不敢迈出那一步。
他选择了轻轻地抱住林淼淼,轻声对她说:“林淼淼,我现在没有爱别人的能力。你能不能再为我多成长一些。”
等到她能够为他遮风挡雨,再来向他表白?林淼淼领会了他没说出口的话语,整个身子瞬间变得紧绷。
而后,她用力地抱住周海阔,好似要将他嵌入自己的灵魂深处。
“行的,我会做到。我会尽力成为你心中期望的那个人,你务必等我。”
在无尽的寂静之中。
她又轻声补充道:“倘若你不等我也无妨,等我归来,恳请你一定要考虑我。”
周海阔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缘由。
他轻叹一口气,柔声说道:“好的。”
……
林淼淼出国了。
出国前,她再三叮嘱:“我只是去那边独自生活几年,念个研究生。你千万别觉得我不会回来。”
“要是你想我了,一定要给我发微信,不论多晚。”
周海阔一脸无奈,却带着笑意打趣道:“发了又如何?难道你会抛下学业回来陪我?”
他只是开个玩笑,却瞧见林淼淼坚定地点头:“当然。”
她回应得迅速,几乎没经思考便做出了抉择。
或许在她心里,爱就是爱,世上其他一切都无法与爱相提并论。
她以前未曾拥有,所以一旦拥有了,就会执拗地牢牢抓住。
周海阔曾问她:“你为何偏偏喜欢上了我,你会不会哪天遇见更多的人,就觉得这几个月的相处也没什么了。”
“我既没有出众的容貌,也没有出众的本事,为何,你会在茫茫人海中,一眼就瞧上了我。”
那时,林淼淼因要出国,担心吃不到中餐,被他逼着学做饭。
听到这话,她一手拿着平底锅,一手挥舞着锅铲,随意说道:“没什么为什么呀?我第一眼就清楚了。”
“不信你可以问问小白。你们都以为是小白出门,把你牵住了。但实际上是我在台阶上,看到你的那一刻就松开了小白,让它去找你。”
她皱了皱鼻子,忽然笑了:“不然,你以为一只从没见过的猫,为何会对你撒娇又卖萌?”
“想留住你的,向来都是我。”
周海阔已记不起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了。
可能是被惊到了,也可能是被打动了,又或者是直接冲到小白跟前,假装逗弄它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。
反正对林淼淼而言,似乎只有一个缘由。
因为他是周海阔,所以值得被爱。
这份重若千钧的感情,周海阔也不知能维持多久,但他依旧满怀期待地想着。
期望能维持一辈子。
……
两年后。
上海最大的展览中心今日有个超大型的画展。
画的主角是震惊世界的中国画家林淼淼。
这是她回国后的首次展览,独特的规模瞬间吸引了众多媒体的目光。
周海阔气喘吁吁地从坡下往坡上攀登。
这段路也就5公里,他已走了一半,剩下的四百米感觉犹如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。
原本他早早叫了车,可司机说家里有急事,就把他丢半路上了。
再想打车,正值高峰时段,根本打不到。忽然间,一辆车子在他身旁停了下来。
周海阔跟车里的男子目光交汇。
居然是多年未曾谋面的慕淮之。
周海阔瞬间呼吸平稳了,腰板也挺得笔直。
只见慕淮之神色复杂地望着他,他下意识就讲:“我有车,只是这边停车不太方便,所以才打车。”
慕淮之听了这话,微微露出笑容。
他从车后座走出来,站在他身旁道:“那行,我今儿也感受一下绿色出行。”
周海阔没办法吐槽。
都到展览中心了,慕淮之才下车,这算哪门子绿色出行嘛。
但他感觉慕淮之似乎有话想说,也就默默应允了。
两人并肩走着,从某种意义上讲,他们也算是情敌,可此时却和平相处。
慕淮之忽然开口:“这几年,你和苏暖意还有联系没?”
周海阔一愣,果断摇头说:“没联系了。我早就跟她说清楚了,也没再见面的缘由了,对吧?”
慕淮之苦笑着。
“还是你想得开,说分手就分手,断得彻彻底底,一点念想都不留。”
周海阔挑了下眉,主动问道:“所以你现在还和苏暖意扯不清?”
慕淮之迟疑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“我放不下,跟她纠缠这么多年了。我晓得,她爱的不是我,但我还是放不下。哪怕她对我只有肉体上的欲望,我也心甘情愿。”
周海阔沉默了。
这事儿真不好讲。
慕淮之好像也明白周海阔心里在琢磨什么。
他深吸一口气,艰难地问:“可这真的太累了。周海阔,如果苏暖意能像爱你那般多爱我一点,我也不至于这么难过。”
周海阔脚步突然停下。
慕淮之也跟着停下。
“你知道吗?你走后,苏暖意就像变了个人似的,她不再花心,也不出去找男人。可她跟我在一起,却从没真心过。”
“她甚至宁愿待在她办的‘胃健康’基金会里,也不愿和我多待一会儿。”
周海阔眼睛一瞪。
他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慕淮之,艰难地问:“你说什么基金会?”
慕淮之有些诧异,但随即也理解了。
“你不关注她,自然不知道。两年前,苏暖意突然为得了胃肿瘤的患者办了一个免费的基金会。”
“她说,她是为了赎罪。”
真是荒谬至极。
周海阔心里既觉得好笑,又觉得要是能帮到和他一样痛苦的人,也算是件好事。
于是他沉默不语,只是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慕淮之,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行善积德,确实挺好。”
慕淮之自嘲地笑了笑。
“确实挺好,她现在成了人人夸赞的大善人。但我知道,她内心其实孤独得很。她不让我靠近,心里只有你。”
周海阔不清楚慕淮之对他前女友的爱意有多深,以至于能在他面前坦白。
他无言以对,只是默默地继续往前走。
慕淮之紧跟在后面,继续发问。
“周海阔,你觉得我该和她继续下去吗?”
“我不清楚。”周海阔压低声音回应:“你们之间的情感,唯有你自己能够抉择。”
慕淮之沉默了片刻,接着又发问:“可苏暖意心里仅有你。”
周海阔斜睨他一眼:“所以,你是来找麻烦的?”
慕淮之摇摇头,语气显得飘忽不定:“不是,只是偶然在路上碰到。突然就弄不明白,像苏暖意这样的人,为何最终会因你而有所改变。”
周海阔感觉自己好似被无形的箭射中。
慕淮之甚至暗自思忖:“有时我甚至会想,要是我陪她七年,她会不会也爱上我。”
周海阔心中的怒火刹那间升腾起来。
他忍无可忍,正要转身斥责慕淮之。
却瞧见慕淮之眼中泛红,神色却格外清醒。
那一刻,他的怒气又全都消散了。
慕淮之其实已然做出了决定,只是难以割舍。
就如同当年的周海阔一样,身处迷雾当中,寻不到方向,只盼望着有人能拉他一把。
但直至他满身伤痕地走出迷雾,那双温暖的手也未曾现身。
如今的慕淮之亦是这般。
他也在期盼有人能拉他一把,告知他这般做是错的,他应当回头。
周海阔闭上眼睛,再度睁开时,已然恢复了平静。
“不可能。”
他笃定地回答:“苏暖意永远不会只钟情于一个人。”
“她不会爱你,也不会爱我。她爱的,是那个能全心全意只为她而活的人,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。”
“你可以留在她身边,直至她把这个名字给你。但从那天起,你就不再是慕淮之了。”
“你会变成下一个我,成为下一个彻底迷失自我的人。”
周海阔冷冷地望着慕淮之。
要是这样他还执迷不悟,那可真是无可救药了。
慕淮之好像被点醒了,清醒过后,他苦笑着说:“谢谢你,我晓得该怎么做了。”
周海阔微微点头。
恰好,他们走到了展览中心。
周海阔朝着入口走去,慕淮之朝着旁边的展览走去。
两人在门口分开,从此,再没见过面。
听闻,慕淮之最终还是出国了,独自一人。
他在国外的婚姻生活怎样,无人知晓,只是隐隐约约听说,他最终找到了一生的挚爱。
而且,是只爱他一个人的那种。
当然,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。
而此刻,周海阔有更重要的事要做——
去见他两年没见的“好友”,林淼淼。
周海阔匆忙地走进了正厅,没留意到展厅里某个角落投来的热切目光。
林淼淼自从周海阔出现,眼睛就紧紧锁住了他,仿佛要把这两年错过的注视一次性补上。
周海阔的目光在展厅里四处搜寻,试图找到林淼淼的身影。
他甚至低头给她打电话,但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。
周海阔的眉头紧皱,露出一丝焦虑。
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和林淼淼失联这么久。
自从林淼淼前一天告诉他她要回国,并给了他这个地址后,就以飞机起飞为由切断了联系。周海阔瞅准时间给她打电话,可电话那头始终处于关机状态。
他原先觉得林淼淼手机没电了,如今看来明显不是这么个情况。
要晓得,即便林淼淼身处国外,她也会尽力在几小时内回复他的消息,哪怕存在时差。
有时周海阔甚至怀疑林淼淼是不是给他设了特别提醒。
不然为啥他消息刚发出去,林淼淼就能马上回复。
林淼淼缺乏安全感,甚至比周海阔更需要频繁交流。
两年时间,周海阔就算不情愿,也被林淼淼的坚持给打动了。
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候,周海阔却找不到林淼淼了。
他有点恼火地问一位女工作人员:“林淼淼在哪?”
工作人员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:“林淼淼?我不认识这人。”
周海阔轻轻叹了口气,正要离开,工作人员却迟疑着说:“先别管林淼淼了,你没留意到你身后角落一直有个女人在盯着你吗?”
周海阔眉毛一扬,突然间心情放松了。
“是不是一个身高一米六七,棕色卷发的女人?”
工作人员惊讶地问:“你咋知道的?难道你有后视眼?”
周海阔轻轻一笑,带着一丝得意:“我猜的。”
说着,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了,甚至开始在画前慢悠悠地踱步。
工作人员好奇地问:“你不着急找林淼淼了吗?”
周海阔自信地回答:“我相信她会来找我的,我确定。”
工作人员愣了一下,然后笑着说:“那好吧,我先走了。”
周海阔点了点头,不再看她,只是专心地欣赏墙上的画作。
林淼淼在国外这几年确实进步挺大。
要是说两年前的林淼淼还是个靠天赋随意画画的年轻女孩,现在的她已经是个能掌控自己笔触的天才画家了。
周海阔渐渐沉浸在画作之中。
别说林淼淼还躲在他身后,就算她真出现在身边,他可能也没心思跟她说话。
“周海阔,这画就这么有吸引力?让你连找我都忘了。”
突然,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从周海阔身后传来。
他微微一乐,知道鱼儿上钩了。
“是啊,这画比人强多了,至少不会躲起来让我找。”
周海阔缓缓转过身,终于和林淼淼重逢了。
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,仿佛天雷勾动地火,剧烈地燃烧起来。
林淼淼和两年前相比,真是成长了不少。
如今的她,已经懂得怎样控制自己的情感。
周海阔这么直接地看着她,竟感觉有一丝陌生。
这不只是因为林淼淼的外表比之前更吸引人,还有她那从容淡定的举止,都不再是以前的她了。
她确实听了周海阔的建议,成长为一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成熟女性。
俗话说得好,女大十八变,这话一点没错。
他们之间不需要多说啥,一个眼神就能彼此心领神会。
周海阔首先移开了目光。“能给我看看你的画作吗?这可是我头一遭参观你的画展。”
林淼淼笑意盈盈地走近,语气轻柔:“行嘞,那我就却之不恭啦。”
周海阔就这般跟着林淼淼,把整个画展都观赏了一番。
一路上,他们听到好些夸赞之声,这些声音也让他生出自豪之感。
走到门口时,他们又碰到了先前的工作人员。
她满脸讶异盯着林淼淼,好像察觉到了啥,忽地绽出笑容道:“你就是林淼淼吧,今儿画展的主角,也是这位先生的女友。”
周海阔还没来得及开口,林淼淼就把事儿应承了下来。
“对,都是我。咋啦?”
她戒备地瞅着工作人员,她记得这工作人员之前和周海阔聊了好半天。
可工作人员只是笑着讲:“没啥,就是想确认一下。”
“另外,今儿是情人节,祝你们情人节快乐。”
说着,她从箱子里取出一支玫瑰:“这是展览的小礼品,收下吧。”
周海阔一下子愣住了。
他接过花,手心都沁出汗了。
林淼淼对工作人员的态度立马变得友善起来:“多谢你的祝福,我们会快乐的。”
听到她这话,周海阔也不想多待,便拉着她的手,离开了展览馆。
林淼淼被拽着,心跳急剧加速。
他低下头看向林淼淼,见她没啥反应,有点不高兴。
但随即瞧见她通红的耳垂,那些不高兴都化作了欢喜。
这时他才确定,林淼淼依旧是那个容易脸红的小画家。
两人就这么手牵手,一直走到了最底层。
一辆车停在他们跟前,林淼淼毫不犹豫地拉着他上了车。
刚坐好,就听到副驾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:“周先生,好久没见了。”
周海阔激动地看向安伯:“好久不见,安伯。”
林淼淼出国多久,安伯就跟着出国多久。
周海阔只能偶尔从林淼淼的话里知道安伯的情况。
接着,安伯怀里蹿出一个黑影。
周海阔更是惊喜,马上抱住它:“小白!你也来了!”
他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兴奋。
林淼淼看到这场景,不禁有点吃醋,紧紧抱住周海阔:“周海阔,我咋感觉你看到小白,比看到我还开心?”
周海阔身体一僵。
他也没想到林淼淼会在意这些细节。
难道说,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真成零了?
安伯自然乐意看到他们之间的融洽,忍不住又问了一句:“那么,周先生现在是我们正式的家庭成员了吗?”
周海阔还没来得及回应,就感觉搂着自己的人身体猛地僵硬了。
周海阔决定不再让林淼淼等候,他坚定地点头,说道:“没错,林淼淼、安伯和小白,从今后都是我的亲人了。”
一阵沉默之后。
周海阔甚至能感觉到林淼淼呼吸的急促和她心跳的剧烈。
这些都随着他们的接触,缓缓地渗透到他的内心深处。周海阔用力地攥紧林淼淼的手,轻声讲:“让你等了两年,着实辛苦你啦。”
林淼淼未发一语。
她仅是缓缓地将头倚在他的肩头,许久之后,才柔声说道:“不辛苦,只要最终是你就行。”
周海阔微微展露笑容,内心满是踏实之感。
他们就这样开启了恋爱之旅。
林淼淼原本觉得,自己还没正式表白,因而不算恋爱的首日。
但周海阔不想弄那些花里胡哨的,所以提前告知她,别搞惊喜,平平淡淡才是真谛。
林淼淼没办法,只能依从他的话。
可越是跟周海阔相处,她的心就越发不安。
周海阔如今已然三十二岁,他的见识与经验远超林淼淼。
林淼淼不确定自己能否让周海阔始终爱她。
她现在能凭借年轻和外貌吸引周海阔,但若她变老了,或者容貌受损了,又或者周海阔厌烦了她这般乏味的性格,那该如何是好?
周海阔很少说爱她。
即便在床上,最亲昵的时刻,周海阔也只是轻轻吻她的脸颊,带着爱意讲:“林淼淼,我真的特别喜欢你。”
林淼淼想要的不是喜欢,而是爱,是只属于她一人的,周海阔的爱。
这些年,周海阔的工作节节攀升,所以他没太多心思放在林淼淼身上。
他依旧像林淼淼在国外时那般,不温不火,想起来才去找她。
直到有一天。
周海阔接到临时出差的通知,要去三天两夜。
他赶忙奔赴机场,却在安检时不慎将手机掉落在地。
手机当场黑屏。
周海阔捡起手机,试了试,发现没反应,便直接放进了口袋。
他还有个工作手机,所以一点都不担忧。
在这看似正常的举动背后,是他完全把林淼淼给忘了。
他只是让同事给林淼淼发了出差的消息,别的什么都没说。
所以当周海阔处理完事情,从国外回来的第一时间,他就去了手机修理店。
不到一小时,在加急服务下,手机店修好了他的手机。
周海阔一边出门,一边按下了开机键。
手机一联网,林淼淼的无数条消息就接连不断地蹦了出来。
“周海阔,你出国为何要别人告诉我?你是出国,还是为了躲开我?”
“我做错什么了吗?为何你不接电话,不回信息?我可以改的。”
“周海阔,我求你了,别离开我好吗?我真的不能没有你,你不要我了吗?小白也不要了吗?”
“周海阔,我在你心里,究竟算什么?一个随叫随到的宠物吗?”
周海阔看到这儿,心跳已不受控制。
然而下一条消息更令人震惊。
“周海阔,你真的爱过我吗?”
周海阔的眼睛猛地一缩。
这时,他尝试联系林淼淼,电话那头却只有沉默。
他急忙把手机收好,立刻朝林家奔去。
一路上,他心急如焚,恨不得能瞬间到林淼淼身旁。当他来到林家那奢华的宅邸外面,虽说仅仅过去了半小时,可对周海阔来讲,却好似历经了漫长的一个世纪。
他顺利输入密码进入宅邸,最先碰到的是面色凝重的安伯。
周海阔自觉理亏,轻轻抿了抿嘴唇,准备上楼,却被安伯拦住了去路。
“周先生,您晓得小姐等您等了多长时间吗?就算是要分手,也不该连个电话都不打,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吧。”
安伯越说情绪越激动,胸口起伏得愈发厉害,脸色愈发难看。
周海阔赶忙辩解道:“情况并非您想的那般,我的手机摔坏了。我在国外,没办法修,所以才一直没能联系林淼淼。但我确实让同事转告她了,她为何会如此激动呢?”
听了周海阔的解释,安伯的脸色稍有缓和。
他让开了路,低沉地说道:“上去吧,进去后先别开灯,小姐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也没开灯了,让她先适应一下。”
听到这些话,周海阔的心又被狠狠揪紧。
好多天没吃东西?没开灯?林淼淼这是打算自我封闭起来吗?
周海阔甚至没来得及和安伯再多说几句,就匆忙往楼上跑去。
当他来到林淼淼的卧室外,他用力敲门,大声呼喊:“林淼淼!我回来了!请开门让我进去好吗?”
他清晰地听到了里面有动静,知道林淼淼就在门后。
但她没有开门,她真的动怒了。
这是林淼淼头一回对他生气,坚决不肯见他。
周海阔的心被紧紧揪住,几乎快要喘不上气。
他和林淼淼之间仅仅隔着一扇门,却被他弄得这般糟糕。
突然,门内传来林淼淼冷漠的声音:“你走吧,反正我在你心里也是可有可无,好处都被你占尽了。你高兴时就逗逗我,不高兴时就把我丢到一边。”
她的声音再度哽咽,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楚。
周海阔这下真是自作自受,无论他怎么在门外哄林淼淼,她都不肯开门,用沙哑的声音一次次拒绝他。
周海阔无计可施,又想起安伯的话,她很久没吃东西了,于是转身去了厨房,打算给她做点吃的,哪怕多喝点水也好。
但当他下楼走进厨房时,却看到洗碗池里摞着几个盘子。
周海阔忍不住走近一看,盘子上是干结的饭粒和淡黄色的鸡蛋。
那是他教林淼淼做的第一道菜,蛋炒饭。
他的鼻子突然一阵发酸。
在这一刻,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林淼淼红着眼,在厨房里一边思念他,一边做蛋炒饭的情景。
安伯不知何时又站在了他的身后。
“周先生,您知道吗?小姐在国外的这几年,就是靠着这份蛋炒饭熬过一个又一个艰难的日子。”
周海阔的眼睛再次一震。
他失声叫道:“什么?”
就靠一份蛋炒饭?她熬了两年?
安伯缓缓点头,这时他不再是管家,而是以林淼淼长辈的身份,真诚地请求周海阔。
“周先生,如果您真的爱她,能不能再多给她一些关爱?”“别再招惹她,冷落她了,您能答应我吗?”
周海阔无言以对。
他该讲些什么呢?坦白自己曾深爱另一个女人长达十五年,所以对付出有所顾忌?
还是说,即便现在他再度爱上某人,那份爱也不再如往昔那般深厚?
难道他的热情已经消散了吗?
可这样的话,他又怎能轻易说出口。
林淼淼那炽热似火的爱让他的心都被融化,彻底沉沦。
他不再有压抑自己情感的想法。
周海阔沉默许久,突然用力点头,承诺道:“我会的,哪怕这很艰难,我也会竭尽全力去爱她。”
看到安伯眼中似有泪光闪动,他迅速转身,再次朝楼上奔去。
这一次,即便林淼淼不开门,他也要不顾一切地到她身旁,不管是用斧头砸门还是用脚踹。
然而,当周海阔抵达二楼时,却发觉林淼淼的房门微微敞开,她本人正迅速闪回房间。
周海阔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。
他就晓得,林淼淼这丫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。
听到他离开的声响,她肯定马上就慌了神,小心翼翼地跟到楼梯口,用那哀伤且湿润的眼神偷偷打量他。
她害怕他离去,却又不敢出声。
周海阔重重叹了口气,轻轻推开了林淼淼那扇半掩的门。
屋内一片漆黑,什么都看不见。
林淼淼既没开灯,也没拉开窗帘,她就这样把自己封闭在黑暗里,孤独地等候着周海阔。
要是周海阔不来,她是不是会一直这样下去?
周海阔不敢去想,却又无可奈何。
他走到床边,轻轻地掀开林淼淼的被子,躺在了她身旁。
起初,林淼淼还紧紧抓着被子,不让他靠近。
周海阔只是轻轻一扯,就拆穿了她的伪装。
躺在她身后,他忍不住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。
只是几天没见,他甚至觉得林淼淼似乎更瘦了,手下几乎没什么肉感。
“林淼淼,你怎么没好好照顾自己?”他的声音满是心疼,明显的爱意让林淼淼的身体变得僵硬。
她一直背对着他,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说:“那又怎样,反正你也不在意。”
周海阔听到这话,急了,手上的力气更大了。
“林淼淼,转过头来看我。”
他只说了这么一句。
林淼淼那边叹了口气,然后像是认输了一样,转过身来看他。
周海阔在黑暗中与林淼淼的目光交汇。
她的眼睛依旧明亮,可眼底却布满了血丝,好像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。
周海阔的心立刻被酸楚充斥。
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林淼淼的脸庞,从她的眉毛、眼睛一直摸到嘴唇。
每一处,他都不停地摩挲。
渐渐地,林淼淼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变得急促。
她那焦躁的眼中充满了新的情感,忍不住越来越靠近。
但她还有理智,又挣扎着躺远了一些。
她只想要一个答案:“周海阔,这几天你去哪儿了?”周海阔不停地慢慢靠近,轻声向她诉说真相。
林淼淼的眼睛微微瞪大,过了许久才委屈地讲:“你的同事只说你出国几天,没讲你是因手机坏了才没跟我联系。”
在黑暗里,她的声音莫名透露出几分委屈。
“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,所以才一声不吭就出国了。”
周海阔直至此刻才意识到,林淼淼的内心深处藏着那么多焦虑。
她从未吐露过,总是充当着贴心女友的角色,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出现。
却始终没法治愈自己的伤痛。
周海阔深深地叹口气,要是没有这番波折,他们或许还要好久才能解开心中的结。
他忽然记起几年前和林淼淼冷战的情形。
林淼淼独自来到他家门外,看到他和苏暖意相拥,一句话没讲,就这样默默离开了。
她是不是从那时起,就觉得自己只是他的备选?
“林淼淼,我有没有跟你讲过,我深爱着你?”
不知为何,也许是今夜月光皎洁,也许是时机成熟。
周海阔在黑暗中,趁着四周安静,突然表白了。
他能感觉到林淼淼的身体猛地变得僵硬。
“你曾说,你对我一见钟情。那么我,就是对你日久生情。”
“你是个特别好的人,在我难过时总会悄悄出现,会因我的喜好而爱上这个世界。”
“透过你的双眼,我能看到许多不同的风景,这些都让我感到幸福。”
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,我都不再像以前那般紧张,你让我做真实的自己,我真的很感激你,这份感情早已无可替代。”
“林淼淼,你要有信心。你早已走进我的心里,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,你就是你。”
这一连串的话说完,周海阔感到口干舌燥。
他抬头,靠近林淼淼,轻轻地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。
仿若点燃一堆干草的火花。
林淼淼眼中的激情瞬间被点燃,但下一刻被周海阔压在身下。
她不停地喘息,却是因为喜悦。
她开心终于等到了云开见月明,开心她的付出不再是单方面的,开心未来的日子能和周海阔一起踏实地走下去。
她把头埋进周海阔的肩膀,温暖的气息吹拂在他身上,痒痒的。
“周海阔,你知道吗?我真的好爱你。”
林淼淼还想说些什么,却被周海阔无尽的吻夺去了心神。
这一夜,小院里的红梅树摇曳着,外面的寒风不停地吹拂着梅花,钻进花心,沾染上花香,融为一体。
雨,一场接一场地下着。
也不知道何时会停,只是不断地敲打着花蕾。
直到下半夜,狂风暴雨才稍微停歇。
第二天,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。
初春总是这样,时而温暖时而寒冷。
周海阔穿着厚重的棉衣,和林淼淼手牵手走在小花园里。身后是满脸笑意的安伯抱着小白,小白轻舔着自身的毛,圆溜溜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的两人。
此刻,他们仿若最寻常的一家四口,于周末去郊外游玩。
周海阔想到这儿,不禁轻声笑了出来。
他仰头瞧了瞧林淼淼,又扭头看了看安伯和小白,心中满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之感。
林淼淼马上低下头看向他,温和地问道:“怎么啦?”
周海阔微笑着摇了摇头,她也跟着他一同傻笑着。
春风暖和。
周海阔就这样拉着林淼淼温暖的手,朝着公园的深处走去。
他们踏着潮湿的草坪一直前行,迈向了春暖花开、万物苏醒的地方。
迈向了他曾觉得再也不可能拥有的,与一人相伴度过余生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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